“严老夫人与夫君和离之后，便一直留在宫里照顾今上，直到今上入主东宫，她才自请出宫。她出宫时，太后赏了她很多金银和昌平的一座庄子，今上登基后，给严老夫人封了诰命，又给了严家一个恩封，严老夫人的两个侄儿严德明和严德宝，一个在京城，如今是光禄寺从六品署正，另一个在昌平侍奉姑母，但却是京城和昌平两头跑，仗着兄长在光禄寺主管司牲，他拿了征收鸡鸭牲畜的差事，他就是严德宝。”
史丙一番话说完，华大小姐彻底明白了。
六福居的东家是韩六爷，韩六爷本就是江湖人出身，虽然早就洗白了，可是洗白的只是他，他的小弟们还是该干啥干啥，他们想要收消息卖消息都不难。
而另一位严德宝，他的后面就是严老夫人。
严老夫人在宫里十几年，不用问也能猜到，干儿子干女儿一大堆，严德宝倒卖的消息，涉及到的人，显然会比韩六爷更高一等。
“这次是韩六爷？”华静瑶问道。
“对，姑娘猜得没错，王成的二哥王平是做干果生意的，生意不大，因为要给小茶馆小酒馆送货，平日里难免会和那些混混们打些交道，今天有人看到，有个叫三疤癞的混混带着他进了六福居。”
说到这里，史丙顿了顿，欲言又止。
华静瑶与甲乙丙丁打了两辈子交道，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知道一些事，但是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没事，说吧，不一定非要是真的。”华大小姐笑着说道。
史丙微笑，姑娘真行，这都能看出来。
“小的听一个混混说，去年严德宝娶儿媳妇，韩六爷大手笔送了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据说那套头面里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玉坊原本是特意给长公主留的，也不知怎么的，后来又卖给了韩六爷。”
华静瑶抿嘴笑了，还能怎么的，那定是韩六爷出的价格，是金玉坊在公主娘这里拿不到的。
再说，即使公主娘知道有这么一颗石头也不会太在意，对她而言也就是多一颗少一颗的事儿，即使知道金玉坊把石头卖给别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韩六爷要花更高的价格买，金玉坊就卖呗。
“韩六爷与严德宝的关系听上去不错啊。”这岂只是关系不错，这分明就是韩六爷上赶着巴结严德宝啊。
这个时候，沈逍又说话了。
华大小姐也挺佩服沈逍的，她和史丙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沈四公子就能在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他是怎么做到能憋这么久不说话的？
“也可能对于某些要消息，韩六爷也只是收消息的，而严德宝才是他的上家。”
沈四公子话不惊人语不休：“更有可能，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瞒着严老夫人。”
史丙吓了一跳，华静瑶也吓了一跳。
其实沈四公子已经说得很婉转了，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
什么韩六爷，什么严德宝，都是小弟，严老夫人才是这一行的大老板。
“这位严老夫人高寿了？”华大小姐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严老夫人，关于这位老夫人的事，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史丙答道：“严老夫人进宫时儿子两岁，女儿三个月，她那时想来应是十八至二十岁之间，那么现在应是五十六至五十八岁之间。”
能选进奶口房做乳娘的，年龄有要求，最小十五岁，最大二十岁，那时严老夫人的儿子已经两岁，大周朝的女子大多是十五六岁出嫁居多，所以史丙猜测严老夫人进宫的年龄应是十八至二十岁，而皇帝现在三十八岁，这样一算，也就能算出严老夫人的大概年龄了。
“这也不算太老吧，至少没有老得走不动。”何况严老夫人这些年都是养尊处优，她若是病了，只要说一声，皇帝能派太医去昌平给她医治。
史丙都要冒汗了。
韩六爷和严德宝私底下做这行已经好几年了，这事不难查，甚至算不上什么大秘密，史丙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否则今天也不会这么快就把王平跟着三疤癞去过六福居的事查出来，可是他却压根没往严老夫人身上想过，不仅是他，京城里的其他人应该也没有想过吧。
可是怎么到了姑娘和沈四公子这里，三言两语，这幕后的大老板就变成了严老夫人呢。
而且，看他们两人的口气，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两位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史丙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沈逍已经让平安去外面叫人了。
进来的是国公府的一名护卫，沈逍对那名护卫说道：“你现在就带两个人去昌平，把严家的事好好查一查。”
沈逍话音刚落，史乙就进来了，道：“姑娘，秦家的管事去衙门给秦府丞告了假，说秦府丞已经好几天没回府了，一直跟着大殿下在忙祭祀的事。小的听说黎府尹愁得午饭也没吃。”
今天黎府尹派黎忠去九芝胡同找秦崴，却没想到非但没有见到秦崴的人，秦府的管事还跟着黎忠一起去了衙门请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前面没有大皇子挡枪，旁边也没有秦崴，黎府尹能不愁吗？
这案子是查呢，还是不查呢？
华静瑶噗哧笑了，昨天她提前让尤顺才去给秦崴送信，让秦崴该忙啥就去忙。沈四公子抬着尸体逛大街那么大的事，秦崴多聪明，能不猜到这当中一定有事吗？既然让他暂避，他必须要避开啊。
华静瑶很开心，与秦崴这种真正的世家子弟打交道，就是这么舒服。
一句话，一个眼色，对方就能脑补出一大堆来。
想到秦崴，华静瑶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她哎哟一声，朝自己脑袋打了一记。
“怎么了？”沈逍看向她，华大小姐还真是喜欢打脑袋，不但打他，连自己也不放过。
“唉，骆仵作要蒸骨验尸，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蒸骨之后要在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把蒸好的尸骨放置在红伞之下，方能看出骨头上有没有伤痕，因此来判断死者在死前有没有受伤，骆仵作带回的那具尸骨，已经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无法辨别真正死因，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
现在已过正午，骆仵作已经蒸完骨，验完尸了。
好不容易遇上一次蒸骨验尸，被华大小姐华丽丽地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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