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朝宋窈使了个不妙的眼色。
对方这个时候找上门，恐怕没安好心。
宋窈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露沉思，静妃就算看不惯她，也不会蠢到在宫里，在这个时机，明目张胆地对她动手。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宋窈知会了声那位福公公，劳烦他稍后向容玠转告自己的去处，这动作她也并未避讳那宫女，对方神色不变在旁边等候。
去静妃宫里的路上，宋窈有意探口风：“不知静妃娘娘身体有何不适？”
宫女滴水不漏地笑笑：“许是之前替陛下侍疾劳累过度，我家娘娘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恰逢容夫人进宫，便着奴婢来请。”
口风倒是紧。
宋窈心下百转千回，不再多问。
一路来到静妃宫里，她瞥了眼榻上的人，屈膝行礼：“请静妃娘娘安。”
身为诰命倒是有一个明显的好处，不用随时随地下跪。
林霜夕抬手让宫女将她扶起来，掩着唇笑了笑：“倒是未曾恭喜容夫人，这诰命夫人的头衔可不是谁都能得的。”
宋窈倒也不意外，对方估计是提前得了消息，她含笑道谢。
林霜夕请她坐下。
“不知道娘娘是哪里不舒服？”
对方一脸愁苦叹息，觑了她一眼：“这两日食欲不好，总觉得困乏，本宫也说不准，不如容夫人先瞧瞧？”
宋窈只以为是疫病的后遗症，并未多想，直到她诊了脉，眼里的情绪出现了变化，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林霜夕不动声色瞧着她：“如何？容夫人可看出了什么？”
宋窈按捺下心底的震惊，勉强笑了笑：“娘娘事先可有请太医瞧过？”
林霜夕摇摇头，她弯了弯唇：“倒不曾呢，太医们忙着处理疫病的后续，本宫这点小事倒不好叨扰。”她话音微顿，面露疑惑，“可是本宫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容夫人但说无妨。”
宋窈面色自如，微微垂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娘娘怀有身孕了。”
这也是她震惊的原因，静妃居然怀了身孕？
她记得没错，容玠分明说过崇明帝不会有子嗣……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林霜夕惊喜地睁大了眼，仿佛完全不知情：“此话当真？”
宋窈唇角微勾：“错不了，看月份应该一个月有余，娘娘若不信待会儿可以让太医过来瞧瞧。”
宫女喜不自胜：“太好了娘娘！您有喜了！”
林霜夕如梦初醒，喜上眉梢：“本宫……有喜了？”
宋窈瞧见这一幕却觉得心情微妙，静妃果然对此事毫不知情么？
事情倒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宋窈配合地说着恭喜，眼看着静妃宫里的小太监去向崇明帝报信，眼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崇明帝若得知这个消息，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报以怎样的心情呢？
——
“你也听说了？”
回去的路上，宋窈问容玠。
他轻嗤一声：“静妃宫里来人时，我就在旁边。”嗓音顿了顿，他抬眼看过来，“你能确定她是真有孕了？”
他问这话不是没有原因，毕竟也有药物能制造出假孕的现象。
宋窈拧眉沉思：“八九不离十，假孕对她好处也不大。”
静妃的筹码是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就能起死回生，如果假孕月份大了迟早会暴露。
容玠眼里顿时添了几分玩味，“我倒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她觉出点别的意味：“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来路不正？”
也只剩这一个猜测，崇明帝被下了绝嗣药，不可能有子嗣，静妃的肚子再争气也没用，除非……她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不急，我让人查查，看看这是谁的手笔。”容玠唇角勾起一抹笑。
＊
容玠和宋窈受封的圣旨同时下来，一时间，容府的门槛险些都被踏破。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人，有上赶着巴结容玠的，也有从宋窈这里下手的。
宋窈待在府里也不清静，索性出去躲懒。
瘟疫药方一经公布出去，疫情如今已经得到了控制，不过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顾大夫整日游荡在贫民窟，不收分文为那些穷苦难民治病，宋窈偶尔也会来帮忙，渐渐的百姓都跟她熟了起来。
这里的人不叫她容夫人，反而亲切的叫她小宋大夫，宋窈很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称呼。
“小宋大夫又来了？”
“这是您儿子吗？小公子生得真俊！”
……
因为条件有限，他们只能小心翼翼挤在这不大的角落里，也没条件天天洗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宋窈领着阿珩笑吟吟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小家伙静悄悄地打量着四周，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些人的身影，眼里并没有露出嫌弃。
难民们小心翼翼避开，生怕弄脏他的衣角，阿珩却主动蹲下来和他们聊天：“你们是不是很疼呀？我娘亲治病很厉害，她可以让你们不疼！”
宋窈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去管他。
等结束后，阿珩告别了那些人，仰头望着宋窈：“娘亲，现在可以带我去见那个姐姐了么？”
宋窈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声音低下来：“好，这就带你去。”
因为瘟疫而死的人太多，尸体都是扔在城外乱葬岗就地掩埋，连块墓碑都不会有。
宋窈特意为圆圆立了块碑，小小的坟包拢在面前，阿珩安静注视着，蹲下身子将亲手摘的野花放在墓碑前，又郑重地从衣袖里小心翼翼掏出个竹蜻蜓放在地上。
他小声地说：“不好意思呀圆圆姐姐，现在才来看你，我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好可惜，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他吸了吸鼻子，认真地道：“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第一个朋友。”
宋窈抬头望着天，心中思绪万千。
你渴望的黎明已经到来，只是你再也看不见。
耳边仿佛回荡着女孩天真的疑问。
“天会亮吗？”
“会的，我替你看过了。”
她喃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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