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操场蒸腾的号子与汗水、礼堂后台喧嚣的脂粉与松香,被冰冷的晚风无情驱散,只余下教学楼灯火通明中透出的、属于纸笔摩擦的沉静呼吸,以及宿舍楼窗户里漏出的、混杂着归家土产气息(腊肉咸香、炒货焦甜)的暖黄光晕,在深秋的寒气中顽强地亮着。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余韵如同铁砧冷却后的最后嗡鸣,将白日的亢奋与杂乱,缓缓压入秩序的河床,沉淀为宿舍楼里此起彼伏的、属于年轻身体的疲惫与细语。
张煜推开309宿舍那扇饱经风霜的沉重木门,吱呀声瞬间被室内混杂着汗酸、尘土、新金属器械(王亮那哑铃的冰冷铁腥)、廉价香皂和风干羊肉浓烈咸香的暖湿气流吞没。
空气粘稠得如同冷却的齿轮箱油,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集体生活的烟火气。
宿舍像个刚结束冲锋、亟待整修的散兵坑。
王亮赤膊套着那件油光锃亮的海魂衫背心,油亮的胳膊肌肉贲张,正吭哧吭哧地把那个巨大的、能当攻城锤的哑铃往自己床底最深处死命地拱,嘴里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操!冯老三!你他妈那破书箱子顶老子哑铃轮子了!硌死老子了!”
冯辉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厚瓶底眼镜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正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精密仪器般,将一本本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的书(《复变函数》、《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码进床下那个自制的、刷着蓝漆的小木书箱里,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解一道世界难题:“……结构稳定性评估……抗压强度不足……需增加支撑点……”他脚边,散落着几颗从吴东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滚落出来的、沾着灰的花生米。
王岩则抱着他那颗重新打足气、油光锃亮如同新剥鸡蛋的宝贝足球,对着墙上那张崭新的运动会海报(一个肌肉线条炸裂、正在投掷铅球的剪影)比划着凌空抽射的动作,嘴里发出“咻——嘭!”的拟声词,唾沫星子混着昏黄的灯光四处飞溅,仿佛已经一脚洞穿了校队门将的十指关。
“咻你个头!口水喷老子盆上了!”吴东顶着一头永远桀骜不驯的炸毛板寸,像护着传家宝一样,正把那个印着鲜红“奖”字的搪瓷盆往自己床底下最安全、最深的角落塞去。
盆里泡着他那件散发隔夜汗味和浓烈机油气息的工装背心。
他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臂,像驱赶一群讨厌的苍蝇:“滚!都滚远点!再碰掉老子一块漆,老子把你们当废铁塞锅炉房回炉!”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敲击着地面,带起一小片飞扬的尘土。
任斌默默地坐在自己靠墙的下铺床沿,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毛玻璃。
他用那块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旧绒布,极其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个小小的、镶嵌着全家福的相框玻璃。
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深深地落在照片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笑容朴实憨厚的男人脸上,指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与轻柔。
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汲取某种沉默而强大的力量。
角落里,罐头台灯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晕,将何木和他膝头那块木头笼罩其中。
他蜷在那里,刻刀在一块纹理细腻的黄杨木上小心地游走,发出细微而富有韵律的“沙沙”声。
木屑如同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堆积在他膝头摊开的那块洗得发白、边缘却用细密针脚绣着精致野蔷薇图案的蓝格手帕上——那是陈琛印记的无声宣告。
他正雕琢着一只鸟雀展开的翅膀,神态安详专注,仿佛置身于一个只有木香与刻刀的静谧世界,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雁洋则如同一个无声的观察者,举起他那台黑色的凤凰205相机,镜头盖上的“囍”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柔光。
黑色的镜头如同沉默而精准的眼睛,无声地掠过一张张带着亢奋、疲惫或麻木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王岩对着海报凌空抽射时,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的滑稽瞬间。
快门轻响,凝固了这个夜晚309宿舍的一个荒诞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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