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话音刚落,营帐内陷入一片死寂。李星群眉头拧成 “川” 字,伸手接过密报,逐字逐句细读,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柳珏咬着下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她虽不愿承认,但李助分析的粮草与兵力问题确实切中要害。赵新兰则轻轻踱步,裙裾扫过地面,心中暗自思索如何破局。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闯入营帐:“报…… 京兆伊府派出的死士拼死突围,带来密信!” 李星群猛地起身,险些掀翻案几,一把夺过染血的密信。展开后,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城内粮草仅余三日,盼援军速至,守军愿死战到底!”
赵新兰急切道:“必须立刻行动了!”
李星群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准备出发!” 校场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士兵们开始紧张有序地收拾行囊、检查兵器。寒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营帐上,似在催促着这场离别。趁着这忙碌的间隙,李星群快步走向柳珏,粗粝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旧疤 —— 那是去年为他挡箭留下的印记。
营帐外传来士兵们搬运物资的嘈杂声,而营帐内,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李星群望着柳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轻轻抚上柳珏的脸庞,指腹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痕,声音低沉而温柔:“柳珏,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和念念。此去前路未卜,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 夜风猛地灌进营帐,烛火几欲熄灭,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坚定,“你先去吕宋吧,那里远离战火,远比开封安全。只要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在战场上也能安心。”
柳珏的眼眶瞬间漫上水雾,倒映着摇曳的烛火,恍若碎了一池星河。她反手握住李星群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星群,可是五台县就真的这样交出去吗?这些年我们……”
“听话!” 李星群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可当触及柳珏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尖像是被利刃剜了一下。他将柳珏颤抖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满是她发间淡淡的艾草香 —— 那是为他熬药时染上的气息。“阿珏,我这一去,要面对萧大石的精兵,还要截断北齐粮草,危险重重。只有你和念念安全了,我才能毫无顾忌地拼杀。你就当,为了我,为了咱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他的声音渐渐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血泪。
柳珏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李星群胸前的铠甲。良久,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强忍着泪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念念还等着听你讲战场上的故事呢。”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像是要将所有担忧都揉碎在指尖。
李星群郑重地点点头,俯身将滚烫的吻印在柳珏额头,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把所有眷恋都刻进眼底。而后松开她,转身大步走向营帐外。寒风呼啸着卷起他的披风,那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渐渐融入纷飞的沙砾,却仿佛带着赴汤蹈火也要归来的坚定信念。
晨雾浓稠如化不开的墨,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死死笼罩着五台县城。五千骑兵列成的方阵,像是凝固在大地上的铁灰色墓碑,铁甲缝隙间凝结的霜花,恰似未干的泪痕。城头的李氏军旗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褪色的边角在风中翻卷,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挣扎。
李星群的坐骑不安地刨着冻土,马蹄下溅起的碎冰碴儿混着泥土,打在他的战靴上。他仰头望着那面熟悉的军旗,恍惚间想起初建五台防线时,自己亲手将旗杆埋进土里的场景。那时的朝阳何等明亮,而此刻乌云压城,光线昏沉得仿佛世界即将坠入永夜。喉间泛起一阵铁锈味,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也看不见五台县的炊烟了。
柳珏带着念念站在城门阴影里,一袭素白衣衫在风中翻飞,如同一只折翼的白蝶。一岁的孩子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 “爹爹”,那声音却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撞在斑驳的城墙上,又跌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李星群的眼眶骤然发烫,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 —— 那是三年前守城时留下的,此刻旧疤突突跳动,仿佛在提醒他,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自己的血与汗。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如丧钟般由远及近。天波府的玄色旌旗刺破薄雾,却被风卷得扭曲变形,宛如送葬的招魂幡。杨文广一马当先,银甲在阴惨惨的天光下泛着冷光,抱拳行礼时,他的目光扫过李星群腰间的玄铁长枪,那眼神让李星群想起冬日里结冰的河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暗藏汹涌。“李将军放心,杨家军定不负所托。” 这话在李星群听来,更像是一句冰冷的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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