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到了。”
船才停到码头，就有官兵上来搜查。
柱国公府小公子在船上的消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得了命令的官兵，一改粗暴的态度，举止小心，言谈谨慎。
很快便从船上下去了。
“我们也该走了。”
虽然跟一早说好的目的地不同，得了吩咐的丫鬟们却不敢多问，麻利去收拾行囊。
“小公子要从这儿下船？”
船家一直注意着他们，见一行人背着大包小包要走，忙上前询问。
小公子驻足，似笑非笑地看着挡路的船家。
“怎么，你要拦我？”
船家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小公子付的船费是要到宣州，小人才有此一问。”
“多的算给你的赏钱。”至于为何半路下船，只字不提。
船家不敢再问。
“公子好走，请代小人向柱国问安。”
小公子浅浅点头，在护卫的簇拥中下了船。
未到三月，江东便已有了春日的暖和气象。
街上行人皆褪了冬衣，在柳树抽芽中踏青游玩。
小公子下了船，早有等着的马车接她入城。
“公子一路辛苦，掌柜叫小的先送您到客栈落脚。水路晃荡，可遭罪了。瞧着气色都憔悴得紧。”车夫只当他是掌柜的朋友，言谈就放松了许多。
“劳烦小哥了。”
小公子这时却意外地好说话。
车夫看他平易近人，更是活跃。不多时的功夫，就将掌柜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
小公子含笑听着，带着少年人的好奇，总是问东问西，却不寻根究底，叫车夫越发心生好感。
等到了定下的客栈，车夫还有些意犹未尽。瞧着他们要上楼，这才记起掌柜的吩咐。
“小公子，掌柜叫您好生休息，待晚些时候，他再过来。”
小公子也应了。
车夫这才放心离去。
上房在最高层，小公子将这一层都定下了。客栈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楼上。
丫鬟安置好行李，伺候小公子洗漱后，才在外间的小榻歇下。
护卫们倒班守在楼梯口。
小公子睡了一个时辰，外面天色都暗了下去。
没等来车夫口中的掌柜，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小公子换上常服，叫护卫将人放了进来。
万深进来时，愣住了。
坐在桌旁的人，分明是个相貌清俊的男子！
“怎么。”小公子带着笑意，问，“不认识我了。”
恢复了本来的声线，万深才摸到一些熟悉感。
“姑娘。”
他躬身行礼。
接到姑娘只身前往江东的消息，他心中是不赞同的。
江东形势远比想象的复杂。
朝堂上赵、白二家斗法不休，各州知州的位置更迭频繁。民乱屡生，治安混乱。
江东不少人认识姑娘，若是她来江东的消息被泄露出去，怕是要危险了。
见到姑娘这副模样，他心先放下一半。
“宣州如何？”
万深摇头。
“水很浑。”他呆了大半年，也没摸个清楚。“季蠡明面上是赵家的人，却隐约有偏向白家之意。王清芸曾见过季蠡与白笃行私下相处的态度，恭敬居多。”
提到王清芸，王安妤便问了句她的情况如何。
“得王清芸者得天下，起初江东并不在意。即便她做了许多应验之事，也不能叫这些深谙民心之术的政客信服。”
转折在泰山封禅后。
约莫是心虚，他们迫切希望“萧泽焘是正统，他们乃是在拨乱反正”的想法得到认可。
王清芸似真似假的身份，逐渐得到重视。
除过赵家，朝臣们一致想叫萧泽焘将王清芸纳入后宫。
“只是王清芸似乎并不想入宫了。”
“哦？”
这不是她所求吗，如今咫尺之间，又不想要了？
万深表情有些复杂。
自从他将王清芸带到江东后，王清芸一直不曾跟他断了联系，真将她当做知心好友，不时就请他喝茶吃饭。
万深也是才意识到自己伪装的本事这样厉害，叫王清芸深信了他对她一往情深。
受了委屈要找他抱怨，遇到问题要求他解决，就连心情不好也要寻他消遣。
也因着此，王清芸对他不设防，不紧要的事情都会说几句。
比如，萧泽焘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喜欢赵芷柔生下的孩子。
再比如，萧泽焘表面上对白笃行言听计从，心里却有不满。
“言听计从？”
王安妤挑眉。
以她对萧泽焘的了解，他可不是任人摆弄的性子。便是夹在赵、白两家中式微，也只会不择手段地提高自己，做掌控者。
万深点头。
“白笃行在江东的地位，隐隐凌驾在萧泽焘这个皇帝之上。”
“他算什么皇帝。”王安妤不掩饰对萧泽焘的嘲笑，“既无掌兵之权，又无御下之道。”
长于太后之手，懂的都是些后宫妇人的隐私手段。没多少本事，总是自命不凡。兴正帝只怕早就知道他无治国之能，才由着他平安长到二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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