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
玉临天回过神,露出一抹笑容,脸上皱纹随着这个笑容,又深了几分,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凌空大帝。
他端起碗,颤巍巍地尝了一下,入口辛辣苦涩,灼人心扉,堵了喉中话。
许是夜风过于寒凉,刺得人眼红,又或是酒太烈,让玉临天鼻头一酸,险些落了难堪。
他咽下喉中苦涩,缓缓说道:
“百年前,我们察觉到世界残留的伤痕正在苏醒,于是出动了所有强者,想着一鼓作气解决问题,全胜而归。”
“但,事与愿违,对方的强大远超我们的想象,十几位大帝与之奋战百年,都没有抹杀对方。”
“无奈之下,众多仙神自灭,以生灵之气镇压对方,可是这点生灵之气远远不够。”
“我们只能,寻找其他的生灵之气,比如……血煞之气。”
说到这,玉临天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两行清泪陡然划过脸庞,滴落在荒芜的大地上。
一想到万万生灵的死,他再难压抑心中的悲痛,声音逐渐沙哑,带上了几分哽咽和颤抖,继续说道:
“为了掀起这场大战,我们设下圈套,杀了地灵族的妖孽,并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天荒族和地灵族成为死敌。”
“本想着两个顶级大族的死,应该足以镇压世界残留的伤痕了。”
“但是,深渊之下的噬界之蛇告诉我们,这样远远不够。”
“于是,我们又合力将一位尊元境送了出来,让它在各方势力中挑拨离间,最终掀起了这场浩世大战,”
“一开始,我们确实阻挡了世界残留的伤痕,然而这些血煞之气只是杯水车薪。”
“最后……在噬界之蛇的帮助下,我们唤醒了?刹,让它展开屠杀。”
“……”
听到这,顾盛酩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在炼化因果的那三年里,他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一些事情,也知道了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这一切,都是天地的安排,只为让他见证这一切。
倘若没有他的到来,这一切还是会发生,只是,结束这一切的那个人不是他罢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身前沧桑的老者,问道:
“疏白榆的到来,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玉临天摇了摇头,解释道:
“他是天道最后的底线,倘若局势最后真的不可收拾,那位小友会替我们纠正这个错误。”
“此外,噬界之蛇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兜底,如果最后我们无法战胜世界残留的伤痕,泯昶也会终结这场闹剧。”
“……”
“偏偏你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因果大权而来,你是变数之外的枷锁,也是这片天地最后的自救。”
这点和顾盛酩想的一样,在炼化因果的三年里,他回想了这一路上的经历,才恍然大悟。
从踏上仙路开始,他好像一直都在为天地做事,而天地也从来没有亏欠过他,各种机缘就差没有直接喂到他嘴里了。
他吧唧着嘴,忽然想起一件事,眼中难得有一丝冰冷,问道:
“永昼城发生的事,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是。”
“赤明出事,也是你们一手促成的?”
“是。”
玉临天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身为大帝,他敢做就敢认,更何况这是为了天地众生。
顾盛酩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他喝了口酒,又放下酒碗,看向身前坦坦荡荡的老者,说道:
“前辈,你们早就算到了白浩凌的到来,甚至算到了对方是赤明的一线生机,对吗?”
见他脸色平静,玉临天眼中带着欣赏,笑着点了点头,回道:
“嗯,南明小友和我也算是故交,这个办法是他告诉我的,也是唯一能制衡你的办法。”
“嗐,我就一个混元境,至于吗?”说着,顾盛酩见对方酒碗空了,又起身给对方满上。
听到这话,玉临天无奈地笑了笑:
“你的性格太过古怪,身负因果,而且为天地所庇护,我们实在算不到你下一步会做什么,只好出此下策,让你老实一点。”
“……”
之后的时间,二人就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慢慢地喝着酒,谈论着修炼上的问题。
直到月影渐淡,天边泛起一阵鱼肚白,黎明将至,玉临天这才缓缓站起身,朝顾盛酩说道:
“小友,老夫在这替荒域众生,向你说一声谢谢,就不叨扰你了。”
“若是有缘,他日必将再会。”
顾盛酩也站起身,看着身体越来越淡的老者,沉声问道:
“前辈……我还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告知?”
玉临天知道他要问什么,对此只是淡然一笑,自顾自地说道:
“无论是什么缘由,以无辜之人的死为代价,换来的胜利都是可耻的,我们对不起这荒域众生。”
“……”
“错就是错,我们不需要谁去怜悯或者同情,仙者得天地之造化,最后还于天地,这就是大道。”
“既然成就帝位,那就去做一个大帝该做的事,而不是拘泥于鸡毛蒜皮的恩怨是非,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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