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干什么?”阿黄见何知乐又把手放上了键盘。
“我的朋友们都应该有告别信,人人有份。”何知乐在心里说。
十指颤动,最后一封信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出现在屏幕上。
“亲爱的李隆杰:
“现在是突击鬼蛊党大楼的前一小时。我在房间里写遗书。外面脚步蹬蹬乱响。lpt的卫士们正在般机枪的箱子。
我的遗书很好写,毕竟我没什么产业也没多少钱。简单交代就完事了。
所以我打算给我的好朋友们都留一封信。放在定时发布的秘密邮箱里。如果我能平安归来,我会取消这些信的发布。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会在一段时间后,收到这封电子邮件。
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说明我已经死去。
和你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可我相信世界上有一些人是相见恨晚久别重逢的。
你和马烨很像,都是很拉风果敢的男人。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和你们风格相似。但是短期看来是学不来。
一起执行了几个月的任务,从刚果到岘港,从杀人傀到杀中岛东沪,如今我又要出发,冲进着火的大楼。
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有你在的任务总是能让人放心不少。
我知道你喜欢休假时去旅行,那么祝你旅途愉快。逝者已矣,生者还需看很多的风景。
只有一事相求,我走后唯独对父母最担心。如果方便,请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也请你把这一点转告我的其他朋友们。不胜感谢。永远爱你们。
我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了。马上就要出发。其实我想对你们说的话两天两夜也讲不完。可是人想说的话总是不可能全说出来。那么就这样吧。
再见。”
何知乐点击鼠标,把刚刚写好的这些邮件设为一个小时后发送,然后瘫软在椅子上,累的一动不动。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能感觉到阳台窗户投射过来的光。但那光看上去昏暗。何知乐已经记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感觉自己处在黄昏之中。一天的黄昏,也是一生的黄昏。
脑子里乱糟糟的。
何知乐想起,着名的亚瑟阿伦三十六问之一:假如你今晚会离世,并且没有机会跟任何人交流,你最后悔没有对谁吐露心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对这个人说出想说的话?
何知乐又想起不知曾在哪看过的一句话:一棵树倒了,没有人听到,那么它倒下究竟有没有声音呢?
“我能感觉到你在融化。我对你意识的感知越来越弱了。”阿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就像手里的冰,慢慢地化掉,越来越滑,越来越薄,变得很难拿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脱手了。”
“嗯,嗯。”何知乐在心里说,在心里说阿黄就能听到,“我挣扎地够久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我应该直接死在那座着火的大厦里。老天留手,让我多喘了几天的气。该做的我都做了,生前身后的事都安排了,可以坦然离开。”
“你昨晚做梦了,对吧。”阿黄忽然说。
“对,做了很多梦,都是一些片段。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些画面片段是过往的回忆。一些片段则很奇怪。大概是随意拼接的碎梦。”何知乐说。
“随意拼接的碎梦?”阿黄喃喃地重复,似乎在拒绝这句话。
“梦见我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间,就那样站着哭。身后没有灯火,身前白雾茫茫。”
“还梦见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安静的房间里,睡眠,漫长地睡眠,醒来以后什么都忘记了。仿佛赤条条地来到人间的新生儿,又像是老的得了阿兹海默综合征。说到底,世界是身外之物。”
“又梦见,我的窗台上,一个巧克力色的花盆,春来时,里面抽出细丝般的芽,阳光和煦。仲夏夜,暴雨雷鸣,芽和叶在水里摇动。”
“还有,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梦见我乘着巨大的黑火车,蒸汽式的老火车,发出怪兽雷鸣般的巨响,喷吐滚云般的长烟,高速向前。火车跑的铁轨不是枕木和钢条构成的,而是荆棘、刺刀、冰锥,无数的锋芒,闪着满地的寒光。”
何知乐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由清晰的话语,变成断断续续,仿佛快要没电的灯泡发着苟延残喘的微光,闪闪烁烁。
天色黑了下去。风啸的吼声,玻璃窗没有关紧,被拍打的啪啪作响。
何知乐瘫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再也没有动一下。
许久,他的上衣口袋里,黑白两色,沾满了血液和黏液的食梦貘,吃力地爬了出来。
那只食梦貘似乎很久没有运动了,又似乎被喂养的很好。体型让人想起圆滚滚的小熊猫。
她一从口袋里爬出来,就抓爬不稳,骨碌碌滚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食梦貘花了很长时间翻身,她太胖了,以至于翻倒在地时,就像一只被倒扣在地上的乌龟,需要拼命挥动四肢,才能把自己翻过来。
翻过来以后,食梦貘爬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脚边,用爪子敲了敲他的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