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半个月前,赵王妃捏着吴天翊送来的信笺,指尖在 “媚娘” 二字上反复摩挲。
“这孩子……” 她望着窗外的石榴树,想起这家伙刚到云中郡寄来的信,通篇只说 “一切安好”,如今却在信里写 “望母妃准儿臣所求,莫负良人!”
“娘娘,粥冷了,可要奴婢重新煮一碗?” 侍女的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王妃轻叹一声,将信笺收进紫檀木抽屉 —— 半月前她还在为儿子相看世家女,如今却要准备迎接一个带着幼童的寡妇。
“撤了吧,本宫不饿。” 她起身整理衣襟,忽然开口,“让人把东跨院暖阁收拾出来,备些孩童用的玩意儿…… 对了,后园的茉莉该移栽到临湖花廊下。”
侍女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 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铜镜里,鎏金镜台映出她眼底的倦色,指尖顿在新添的白发上,她仿佛又看见十六岁的少年单膝跪在燕王书房,接过狼首兵符时眼底跳动的火光。
隔日,他只带八十亲卫驰往云中郡,身前是二十万铁蹄压境的北蛮大军。
“胡闹!” 她对着镜面喃喃,镜中人眼底浮着三年未散的惊惶。
一个月后,燕王将请求援兵的信件拍在案上,茶盏砸在廊柱上迸裂,琥珀色的茶汤顺着木纹蜿蜒,像极了边塞加急信上的血痕:“十万对二十万,他拿什么守?!”
那时燕王正为羌族动向焦头烂额,丹阳郡的那些兵力也要防范他们的突然袭击。
“母亲,莫担心!” 她记得少年临走前攥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还带着北疆的风,“等我回来,给您摘云中郡的雪莲花!” 那声 “母亲” 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却让她心口发紧。
此后接连七日的八百里加急信,像七道惊雷劈在佛堂的青石板上:第一日 “斩杀先锋三万”,第五日 “大汗亲征,恳请速援”,最后一封字迹力透纸背:“援军未至,儿臣当死战!”
她连夜修书给镇守京畿的父亲,附言处咬破指尖,“若天翊有失,儿臣当随他去” 八字洇着血珠。
日日跪在佛堂,指甲掐进掌心的血痕结痂又裂开,虽然她写信催这儿子回来,可是收到的他的回信是“援军未至,儿臣当死战!望父王母妃勿念……”那些字迹力透纸背,她仿佛能看见儿子握笔时的颤抖。
直到数日前的一个清晨,捷报冲破晨雾 —— 黄绸上的朱笔字映得丹墀生辉:“吾儿天翊,以十万兵力退敌二十万,斩首七万,获马万匹。北蛮大汗被儿臣俘获,其部二十万众皆解甲跪降,归还北地郡……边境再无战事!”
燕王捏着捷报的手剧烈发颤,鎏金护甲在黄绸上碾出细密褶皱,恍若边塞沙地上的马蹄印。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恍惚看见十六岁的少年单膝跪在尸山血海,银枪撑地,狼首兵符在掌心刻出深痕,北蛮战旗被鲜血浸透,却仍在破碎的城墙上猎猎作响。
最后她却在看见 “儿臣幸不辱命” 的落款时,晕死在佛堂。
醒来时,枕边放着朵干枯的雪莲花,正是儿子信中说的 “给母妃的礼物”。
那一夜她哭了整整一夜……
此时案几上的信笺被风吹得轻晃,那是吴天翊三日前派人快马送来的,字里行间皆是 “归期将至” 的喜悦,却再也未提战场上的腥风血雨。
铜镜里的人影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她想起半月前还在为陈翠兰和杨翠姑的婚事头疼,嫌弃农家女上不得台面,如今却只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哪怕带回个带拖油瓶的寡妇 —— 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强!
这一天,卯时三刻,晨雾未散,吴天翊骑着追风踏过丹阳郡的青石板,银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冽的光,身后二十亲卫皆着玄色劲装,腰间狼首刀垂着猩红流苏,踏碎了满地晨霜。
最惹眼的是中间那辆朱漆马车,车帘用蜀锦织就,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风里轻轻晃动,隐约可见车内抱着孩子的身影。
远远望见郡府城门时,吴天翊抬手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石板上踏出火星。
他摘下头盔夹在腋下,露出被风吹乱的墨发,额角还沾着边塞带来的细沙 ——
“小王爷,郡府迎接队伍到了!” 赵一策马靠近,压低声音。
吴天翊抬眼望去,只见丹朱色的城门洞开,三十六盏气死风灯自城头垂落,将照壁映得通红,恍若泼了漫天红霞,连百姓们仰起的脸庞都染得发亮。
最前排丹阳郡郡守上官北紫袍玉带恭谨而立,身旁属官捧着鎏金兵符匣子,而两侧的人群早已挤得密不透风,层层叠叠的人头中,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扶着孩童肩头,连城墙上都扒着几个胆大的少年,手里挥舞着自制的小旌旗。
“快看!小王爷的银甲!”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卖糖糕的王婆子踮着脚,不慎碰翻了竹筐,雪白的糖糕滚落在地,却无人在意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抹泛着冷光的银甲上,看着它踏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百姓们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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