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攥着树干的手始终未松开。
他望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怕是要熬到尽头了。
沈景钰明白,若自己执意再这么等下去的话,怕是也等不到什么,等到的也只有谢府对他紧闭的大门。
难不成,他真的要就这么回去么?
“世子!”
砚清还在等待他回心转意。
沈景钰启唇:“不了。”
就算有可能见不到她,他也要在这里等着,守着。
只要能离得与她近一些,他便会安心些,即使冰寒雪冷,他衣裳下的那颗心也依然滚烫。
这满京城的人,都在教他知难而退。
可他想一直这样等下去。
万一呢?
万一呢……
侯爷是半夜的时候被吵醒的。
管家大动干戈的,他还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刺客,顿时抄起剑便要往外走。
老管家却语重心长,向他禀报:“启禀侯爷,手下的人没拦得住,还是让世子翻了西角门,跑了出去……”
侯府的院墙再高,纵是关得住人,也关不住年轻人的心。
“您看这……要派人追不?”
宁安侯却拉下一张老脸。
“追?追什么追!这混不吝的现在就在谢府门口守着,都恨不得钻狗洞进去!你们过去,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干的混帐事么?!”
依他看,沈景钰的魂早就被那谢家表姑娘给勾走了!
“那……”那怎么办?
“随他去!”
宁安侯黑着脸走进内室,他明日还要上早朝,可没心情操心这臭小子的风情月思!
……
那厢,庭兰居的水井,银钩似的月牙碎在水面晃了晃。
谢凌始终未歇下,窗后的油灯未曾吹灭。
许久,他搁下笔,披了件月白单衣,走到庭院。
门边的侍卫跪了下去。
“主子,沈世子在树上窝了三个时辰。”
“嗯。”
谢凌:“表姑娘那边呢?”
侍卫依然长跪,“表姑娘屋里的烛火早在一更的时候便灭了。”
近来表姑娘睡得早,起的也早。
“由他在树上候着吧。”
谢凌眼神淡漠,没什么情绪。
毕竟是个只会逞一时意气的少年,只要吃了些苦,便会知难而退了,何况他明日便要行军,沈景钰总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何况今夜滴水能成冰,只是出来没多久,谢凌的手指便冻得发红,嘴唇泛白。
相信过不了多久,沈景钰便会离开了。
谢凌不疑有它,回屋歇下。
……
夜幕渐渐由墨色变为浅蓝,第一缕晨光即将洇开细缝。
沈景钰在歪脖子树上僵持了一夜,蜷在树杈间的指尖也冻得发紫,身体早已筋骨疲惫酸疼。
他竟不小心,便从树上跌落了下去。
地面传来结实的声响。
砚清变了脸色:“世子!”
沈景钰即使极为克制,还是从喉间闷哼出了一声,指尖深深抠进砖缝。
转眼间,在附近监视他的谢家侍卫将他合围。
领头侍卫抱拳,“请世子回侯府!”
砚清唰地一声抽出佩剑。
沈景钰撑着地面起身。
为首侍卫再度低首,“请世子莫要为难卑职。”
沈景钰站稳,眼底的火也彻底熄灭了。
他按着胳膊,瞥了眼砚清。
“砚清,收剑。”
既然被人发现了,他定然不能闹事,否则便给凝凝带来不好的名声。
不用他们请,他自己会走。
沈景钰没犹豫,便抬步向大路走去。
砚清愣了又愣,便收剑跟了上去。
走远了,沈景钰回头看了眼谢家的方向,身体虽然冻得麻木,可是心口还是一寸寸发疼。
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正当他狠足了心,心灰意冷地便要离开时。
这时,一个老翁在道路用头驴拉着栈车,而栈车上全是些应季的名贵盆栽,有月季、山茶、茶梅、鸡冠花、一品红……
车轮碾过巷口积雪,从他们身边经过。
沈景钰忽然顿住脚步。
老翁的方向,好像是冲着谢府而去的。
沈景钰忽然转身。
……
天亮了。
谢凌从紫檀床上坐起,须臾,丫鬟端进来银盆洗脸。
银盆里的水映着他眼下的青黑。
众人离去后,谢凌在屏风后系着玉带,整理官袍,最后戴上乌纱帽檐,眉眼被衬得更加清正冷肃。
待他用完粥食后。
苍山过来禀报:“公子,世子天亮前便离开了,现在已经回了侯府。”
“表姑娘已经晨起,如今在海棠院练字。”
“表姑娘对沈世子回京一事一无所知,也没什么异样。”
谢凌正喝着清茶漱口,他垂着眼睫,嗯了一声。
如此一来,便没什么差误,万无一失了。
谢凌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错的。
他只是站在谢府的角度上考虑。
时辰不早了。
谢凌看了眼天色,目无波动,“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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