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混着铁锈的气息刺入鼻腔，方多病在机关残骸中第三十六次睁开眼。李莲花正俯身调试铜制星晷，青衫袖口被齿轮绞破的裂口处，露出上个月他笨拙缝补的针脚——双股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光。
"；戌时三刻，贪狼犯紫微。"；李莲花指尖拂过晷面裂痕，忽然转头轻笑，"；方少侠可要赌一局？我猜今夜有客自西南来。"；
话音未落，十二盏青铜灯台齐齐爆燃。淬毒铁蒺藜穿透窗纸，在青砖地面钉出北斗阵型。方多病挥剑格挡时，瞥见李莲花袖中滑落的银锁片——锁芯处暗藏的机关图，竟与三日前修补的罗盘内胆纹路相同。
"；走！"；
李莲花旋身掀翻铜晷，晷针精准卡住机关枢纽。方多病被他推进暗格时，看见其腰间玉坠撞上飞刃，碎玉中迸出的银丝——正是莲花楼顶悬着的风铃引线。
暗格外的厮杀声渐弱。方多病摸到具温热的躯体，李莲花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缠着褪色红绸——上元节猜灯谜赢的彩头。血顺着青砖缝隙漫成星图，竟与机关阁顶的浑天仪投影重合。
"；假的..."；方多病撕开染血的衣襟，发现伤口流出的朱砂正渗入砖缝。那些"；杀手"；的玄铁面具开始融化，露出与药庐木偶相同的机关关节。他左眼突然灼痛，瞳孔中莲花烙印绽开时，窥见真实世界的李莲花正在云巅布阵——白发散落肩头，竹杖在雪地勾画的星轨，恰是银锁暗纹的镜像。
雷火劈开幻境，方多病在废墟中攥住半片青衫。内衬缝着的油纸包突然发烫，褪色的糖纸上墨迹显形："；傀儡戏终，当归云隐。"；字迹潦草处晕开的，是莲花坞小舟的轮廓。
方多病一脚踹开云隐山竹舍的篱笆门时，李莲花正抱着师娘的陶罐偷喝梅花酿。青衫下摆沾着泥点，发梢还挂着半片竹叶，见着来人手一抖，琥珀色的酒液全泼在芩婆新晒的陈皮上。
——一个多月后
"；能耐了啊李莲花！"；方多病的剑穗上的红玉珠子叮当作响，"；小爷在幻境里替你收了三十二次尸，你倒在这儿..."；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盯着李莲花脖颈——那处本该蔓延碧茶毒纹的皮肤光洁如初，连道疤都没留下。
檐角铜铃突然炸响。笛飞声的刀风劈开晨雾，惊得满山寒鸦乱飞："；李相夷，东海之约该续了。"；
刀锋却在触及竹篱的刹那偏转三寸，将藏在暗处的药人傀儡劈成两截。
李莲花缩在藤椅里装鹌鹑，指尖却悄悄勾住方多病的剑穗："；方少侠不是说最擅调解江湖纠纷..."；
话音未落，方多病的剑鞘已架上他咽喉："；先解释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哎哎手抖了手抖了..."；李莲花护着喝剩的半盏残酒往芩婆身后躲，"；师娘您看现在的年轻人，连口酒都不让病人喝..."；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全然不见当年红绸舞剑的潇洒。
芩婆一巴掌拍碎石桌，惊得三人都僵在原地："；装够了没有？"；她揪着李莲花耳朵拎到人前，"；碧茶毒解了三年还装病秧子，老身的梅花酿都被你偷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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