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吟望着白雪峰,微笑着说:“这几天到吕伯伯那里去了吗?”
“昨天没去,学校组织‘反击右倾翻案风’,晚上我在家写批审稿子了。”白雪峰回答。
白雪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拉着白雪峰的手:“弟弟,你将来肩上的担子很重啊!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吕伯伯也就艳艳一个女儿,你二姐快结婚了,将来我也会……咳,这两家的重担就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大姐怎么忧虑起这事来了,咱们不是还都在蓉阳县城吗?再说,爸爸、艳艳的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人家又都有工资。我这当晚辈的就是尽到孝心呗!我们这批毕业生可能都得下到乡下去了,我还想要去当兵呢!想到爸爸的Y派身份,或者人家不肯要我呀!”白雪峰讲着自己的打算。
白雪吟问:“弟弟,你怪爸爸吗?”
“以前我加入不了红派,挺怪爸爸的。现在想明白了,爸爸也是受害者啊,谁好好的想当那个Y派呀,还不是那些人强加给爸爸的呀!有一天我若能当上大官,把那些专门靠整人往上爬坏蛋们都收拾掉!”白雪峰发着狠。
白雪吟知道白雪峰很仗义,也很有正义感,她不希望白雪峰走自己这样的道路。
她耐心的对白雪峰说:“雪峰,也不全是几个坏人的事呀,有些事是政策造成的。你就说现在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吧,咱们心里也明白不该这样搞,伯伯是为人民、为国家殚精竭虑,可是上边有政策,要求全国‘反击右倾翻案风’。那咱一个平民百姓也只好随波逐流,不然灾难就会落到头上啊!”
白雪峰点点头。
白雪吟说:“雪峰,你一会儿到吕伯伯家去看看,今晚就住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告诉爸爸。你要跟吕伯伯讲,家里有什么要跑腿的事,出体力的活,找你。你要认真向吕伯伯表示决心,这样人家才能放心的把艳艳嫁给你呀!”白雪吟所以要这样跟白雪峰讲,就是为了让吕向阳从白雪峰这里得到些安慰。
白雪峰笑着说:“我和吕伯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吕伯伯还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不过,大姐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向吕伯伯表示决心。”
白雪吟起身到写字桌下边拿出一个牛皮纸的袋子:“雪峰,这里是两瓶酒,是我求县委办的侯丽英帮助买到的,你带去送给吕伯伯吧!”
白雪峰走后,白雪吟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她默默的望着梳妆镜中面色冷漠的自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白雪吟假如这次——是倒在被烈士鲜血染成的红旗下啊,杀我者谁呀?白雪吟暗自摇摇头,擦干脸上的泪水。
白雪吟走出卧室——也是当年她生母顾掬贤的卧室。她沿南北走廊向南走,步履沉重,或许当年妈妈腰携菜刀欲与吕伯伯拼命时也是走着这样的步子吧。她推开客厅的门,站在门旁扫视着客厅中的桌子、椅子、茶几……这里曾是当年外公顾济民一家其乐融融的地方啊!白雪吟也仿佛看到妈妈吴琪隐瞒着重病斜靠在红梨木条椅上的身影。在这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家里有多少美丽的画卷被无情的、不可抗拒的撕毁了啊!听妈妈说外公顾济民和外婆老夫妻俩相濡以沫,我舅舅在南京读大学,我妈妈这个女儿漂亮、贤德而有才华,这是何等美满幸福的四口之家呀!然而,外公顾济民被以反革命罪误杀了,外婆病死在床上,妈妈顾掬贤隐匿深山二十多年,舅舅顾掬德下落不明。风流倜傥、工作积极、洋溢着革命热情的爸爸周安瑞和聪颖漂亮、才华横溢的妈妈顾掬贤新婚燕尔,幸福何及呀!可是却一个长眠地下,一个藏匿深山老林。养父母白森和吴琪,是一对充满希望、酷爱教育事业的人民教师,养父白森多次被评为模范教师、中国共产党员,妈妈吴琪为人诚恳,思想深邃、重义气、守道德。可是,他们被迫双双离开自己喜爱的教育事业,爸爸白森被扣上Y派分子,这Y派就如同过去在囚犯面颊烙上去的印痕一样,永远都擦不掉、抹不去呀!一人成Y派,祸患全家,殃及亲朋啊!谁之罪呀?‘文化学习活动’,如同打开了鬼门的铁锁,使那些被封杀锁牢的恶鬼们呼喊着,尖叫着冲出鬼门,有那么多战功卓着、人们爱戴的老干部、老将军、老党员被恶鬼们诬为“Z资派”、“三特一叛”、“军阀”……等等罪名,甚至连为共产主义事业、为人民的事业牺牲了的烈士们,这些恶鬼都不肯放过。这些万劫不复的恶鬼们为何能纷纷出笼啊?谁之罪呀?而今,在这边远的小山城即将发生的是革命毅志坚定的高伯伯,一心勇敢无畏的吕伯伯,质朴真实、原则性强、忠于革命事业方阿姨、李伯伯,严格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坚持正义的杜施正伯伯、杨忠伯伯,及我白雪吟和李莉,虽然被迫害、被污辱但仍保持对革命纯贞的热血青年,都将要因为上书痛陈“文化学习活动”蔽端、哭诉“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危害而被说成反对“文化学习活动”等罪名锒铛入狱、甚至会被枪杀呀。谁之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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