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我是你的侄女儿掬贤啊!”顾掬贤已泣不成声。
“掬贤?我的侄女儿?”静安主持的声音有些擅抖,慈爱的双眼在顾掬贤的脸上寻找着什么。
静安主持抚摸着顾掬贤的手,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说:“长成大姑娘了,你爸爸妈妈好吗?”她终于控制不住而流下泪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站在一旁的那中年尼姑打起了佛语。
这一声佛语,仿佛提醒了这位静安师傅:世事复杂、邪恶奸忤,小心上当,同时也是在告诉师傅,出家人遁入空门,早已看破红尘,岂能为亲情所动!
静安象触电似的,放开了顾掬贤的手,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她闭起双眼,喃喃地说道:
“施主,出家人心中只有佛祖,再无亲情,二位请回吧!”
说完,她一转身,向那佛龛后面急步走去,扔下一句话:“邱尼,请替我送二位施主。”
顾掬贤被姑妈的表现惊呆了,她不知所措。
那个叫邱尼的僧尼还是那样双手合十,上前一步,对顾掬贤说:
“二位施主请回吧!”
“不——我不能就这样回去啊!”顾掬贤醒过神来,一声悲呼:“姑妈——”绕过佛龛,奔将过去;周安瑞紧随其后也向佛龛后奔过去。
佛龛后是一条一米多宽,十几米长的“人”字檐竹木长廊。长廊两边空地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药草;长廊的另一头,连接着又一栋白墙黛瓦的庵房。从开的窗户数量看,这是五间式,它与那前面一栋的横三间,构成“紫竹庵”的前庵与后庵。不过这后五间是木石结构的,比前三间要坚固、整齐得多了。那前庵的三间,中为供堂,右为诵经房,左房则是供摆紫竹庵历代主持灵位、遗像的地方;后庵的五间,左边是大间,存放着经年采种炮制的各类中草药,居中那一间供着佛祖释迦牟尼的佛像,右边两间是卧房,房外顺着庵房右墙头有一披厦柴房。
静安主持出了前庵到后庵,跪坐在佛祖面前,手捻佛珠,口诵佛经。
顾掬贤追到静安姑妈的身后,周安瑞也紧随其后。
周安瑞搀扶着已泣不成声的顾掬贤,对静安说道:“静安师傅,我是掬贤的未婚夫,也是现在执政党——共产党政府的一名干部。我们是五天五夜,披荆斩棘、餐风宿露,翻山越岭地来到这里。我们来看您,是想告诉您,掬贤的父亲、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可是,遥对这重山深壑,两位已年近古稀的老人,是无能为力呀!他们只能企盼在梦里见到您,呼喊您的名字!”周安瑞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他强吞下泪水,继续说道“我以一个共产党政府干部的身份告诉您,解放了,国民党反动派被赶走了,吕铁皖之类的人不存在了。人民政府尊重出家人的选择和信仰,同时也支持一切因情、愤、饿、病而被迫出家的人返俗归故里,与家人团聚。”
“姑妈,回家吧!”顾掬贤接着周安瑞的话往下说:“十年了,这十年来你身居深山,独守青灯,美好的青春都与这香火俱焚了。安瑞说的是真的,中国共产党的队伍里,不会有吕铁皖那样的人了,姑妈,回家吧!我爸爸、妈妈都如饥似渴的盼你回家啊!”
顾掬贤看着姑妈那纹丝不动的背影,突然不敢再往下说了。她和周安瑞站在那儿,都不敢大声喘气,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姑妈哪怕是一个细小的动态的出现。
邱尼也来了,她静静地立在周安瑞和顾掬贤的身后。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种低着头,双手合十的姿势了。她着实被这两个年轻人对姑妈一片深深的爱感动了,她不断地从衣襟里拿出绢巾擦眼泪,这可是她入庵五年来第一次流泪。她原以为,这五年的佛门百戒,自己已经不会是再有情感、思想和泪水的人了;然而今天,她才知道,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想起了在那重山之外的蓉阳她还有亲人。可是,她又想到,她和师傅静安的命运是多么地不同啊!她可是被家里的亲人逼入了空门的呀!她的俗名叫沈桂花,家住九华山下的沈家畈村。因嫁夫六年不生养,后又因丈夫上山采药掉下山崖摔死了,村里人都说她是扫帚星,白虎命,绝子,克夫。她为亡夫守孝满一年后,婆家不容,娘家也不收,她无路可走,只好进山投庵,削发为尼。
她记得,在她入庵的那年,静安的兄长第一次找到了这小庵里来。那时的紫竹庵只有三间茅竹房,也就是现在的前庵,这里几乎没有香客的足迹。师徒三人在这里真正是与世隔绝、苦修来生了,她们靠开垦山地种些五谷杂粮和采摘野果、野菜为生。那天,静安的兄长来到小庵,见师傅如此清苦,他泪流满面,苦苦地劝她回家,可是师傅不动凡心。兄长无奈,悲悲切切地离去了。不几日,静安师傅的兄长差人来小庵捐香火钱,才有了现在这个白墙黛瓦的紫竹庵后庵房。当时重建紫竹庵的时候,师太说“那旧庵虽然是竹篱笆墙,茅屋顶,但它到底是紫竹庵的庵名由来,不能舍去。”所以才建成这前庵与后庵。自那以后,每年都有一位香客翻山越岭来这里烧香、捐油、捐香火钱。师太说“这不用说,也可知是你静安师傅的家兄所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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