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尼想到这些,她再也不忍心看着师傅静安和两位年轻人受着感情的折磨,说:
“请两位先跟我到偏房洗尘,我代师傅留二位在小庵歇息。”
晚上,周安瑞在偏房休息,顾掬贤在姑妈顾济秀卧室和姑妈睡在一个床上。
顾掬贤向顾济秀述说着一路的辛苦,特别是昨天夜在山洞中对野兽的担惊受怕。
顾济秀告诉顾掬贤,那个山洞叫金鸡洞,她和丘尼采山草药就常在洞中休息。
顾掬贤还是坚持劝说顾济秀:“姑妈,新社会男女平等了,女人再也不会受欺侮了!”
顾济秀摇摇头说:“那只是口号而已。唉,掬贤哪,姑妈的认识也不知对不对呀,一个女人哪,无貌就是平安,无貌就是福分啊!你想,假如姑妈是个秃头挛耳,眇一目,跛一足女人,那国民党的吕铁皖绝对不会强娶的,就是送上门儿去也会被扫地出门的。”
顾掬贤不能完全同意顾济秀的观点,但她知道姑妈顾济秀是从自己切身的悲惨经历中得出的结论。就委婉地说:
“旧社会是那样,新社会人人平等了,就不会重演姑妈当年那种悲剧了。”
“掬贤哪,这跟新社会旧社会没有关系,漂亮的女人就如一朵芳香四溢的鲜花,谁都想采摘。如果大家去争抢,抢不到手者宁可把这鲜花踏成烂泥,休想别人得到;强手得到了,他并不爱护和珍惜,糟踏蹂躏后还是被扔掉。这山上的师尼有不少就是因为这种遭遇而被迫出家的。”
顾掬贤依偎在顾济秀的身边,心疼地问道:“姑妈当年逃婚到这里来,一定经历了千辛万苦吧?”
“唉——”顾济秀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那年,我被那个大个子留着八字胡的国民党团长吕铁皖抢到团部,我是抱定死的决心也不相从。忽然想到要做最后的努力,我假装认可了,跟那团长说,你既然是明媒正娶,那总不该让我在兵营里结婚吧。就这样搬到兵营外的一处房子,也是天不绝我,恰在这时他接到紧急通知去南京,安排两个兵看着我。年三十晚上趁两个兵喝醉了酒,我才逃出虎口。我顺蓉阳城西一条山谷小溪逆水向上走,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傍晌时,我筋疲力尽啊,坐在小溪旁的一块石头上歇一小会儿又往前走,到天黑下来了,我在小溪边一片树丛中坐下来过夜。刚黑时,山死一样的静,静得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夜深时,山中不时传出野兽的嚎叫,还可以听到有野兽到溪边喝水的声音。那时姑妈想啊,最坏就是个死呗,所以也就不害怕了。亮天后,我在小溪旁洗把脸又沿小溪往山谷里边走。”
顾掬贤抽泣着:“姑妈,那你当时想往哪去呢?”
“姑妈也不知道往哪去,反正路越来越难走了,穿过无数的山谷,小溪两边全是那种手指头粗一人多高的三棱草,密密麻麻,里面还有那种叫老虎鞭的带刺的小树,手脚全都刺破了。几天后,见在一条小溪右边山坡上有三四座石头垒起的房子,原来这深山里面也有人住。我又惊又喜!我到最近的一户姓赵的人家,老俩口都有五十多岁了。我看他们是善良人家,我就如实告诉了他们我的情况,他们很同情我,留我住下。晚上听赵家公说才知道,这里离蓉阳已经很远了。我这一路是千辛万苦,生怕那个团长找到这里来,决定第二天继续走。赵家公说他有个姐姐,也是当年被欺辱去紫竹庵出了家。那紫竹庵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在一个三面是峭壁悬崖的山谷中,还要翻过几个山头、走上几天才能到。他指点我到那里去安身并且答应送我去。我十分感激,跪地给老人磕头。就这样,我与赵家公整整又走了四天才到这紫竹庵。我人也垮了下来,到紫竹庵我就一病不起,幸得庵中两位师傅用中草药医好了我的病。病好后我就正式拜师出家了,从此跟着师傅一心念经、学医。我的两位师傅在前几年相继圆寂了,这邱尼是我师傅在世的时候,我按师傅意思收的徒弟。后来你爸爸来,我才知道你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人世了。我也就更断了尘念心依佛门了。”
顾掬贤听到这里,恨恨的说:“姑妈,也不知这该死的吕铁皖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要是还活着,一定要找到他报仇雪恨!”
“掬贤哪,我这样含羞带辱地出逃,活下来原本就是想报仇,后经两位师傅开导,方知平民百姓不付出血的代价,哪能报仇?甚至是付出了代价,却大仇未报又填新仇。自古都是民斗不过官哪!”顾济秀意味深长又无可奈何地说。
顾掬贤和周安瑞在紫竹庵住了两夜,所有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俩知道,姑妈顾济秀经历了那场劫难加之这么多年的山中岁月,她是彻底的厌恶了尘世生活,不想再去重新认识和感受那山外的新世界了。他们只能无奈地决定返回蓉阳去。顾济秀也不再挽留,她告诉二人沿峡谷中的小溪逆流向西,在西边那悬崖绝壁北面有一条凹进石壁的栈道,走出这峡谷再翻四座山峰,走一天多的路,有个刘冲村,到那里可以雇一辆毛驴板车拉你们出山再搭车去蓉阳。临别时,顾济秀再三叮嘱顾掬贤,不要对拉车的说起我们是姑侄,这山里人很重感情,我常给他们医个头痛脑热的,他们要是知道咱们的关系就会不收你坐车的钱了,山里人很苦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