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开会,又开大会。
跟上次激动人心的批斗大会不同,这次村民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大队长。
“咳咳!”大队长清了清嗓子,“这次开会是商量秦羽和蒋芝芝的后续处理。”
“秦羽眼睛废了,蒋芝芝脸毁了,这医药费目前都是大队部垫上的……”
“这事你们谁干的,自己站出来吧?”
村民……
村民们依旧沉默,有人低头搓着衣角,有人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老槐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
“要俺说......”王老汉的旱烟杆在鞋底敲了敲,“俩娃娃都遭了罪,这事儿......”
“医药费该他们自己担着!”李会计突然打断,“秦羽跟蒋芝芝做出这种丢人的事,这都是自作自受!"
角落传来啜泣声。
支书媳妇瘫坐在磨盘旁,脸上的皱纹里全是泪:“我们家芝芝才多大啊,这脸就毁了,你们让她往后可咋过......"
“咋过?跟秦羽一块过呗。”
“是啊!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脸伤了,那不是绝配嘛!”
“可不是,他俩反正都滚苞米地了。”
记分员刘嫂突然站起来:"大队长,这事可不关俺们的事,他们的医药费,可不能从集体账户出。”
“这样的话,年底分红是不是又得少?谁让他们搞破鞋,那是他们活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几个壮劳力互相使眼色,二愣子直接踹翻了板凳:“凭啥拿俺们的血汗钱填窟窿?”
“要么让伤他们的人出,要么他们自己出,反正不能从公家账上出。”
账上的钱都是大家伙的,凭啥子给那两个不检点,他们才不乐意呢。
支书坐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难看,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磕在条凳上,震得半缸子茶水溅了出来。
要是换了平时,村民们可能会给他几分薄面。
但这会儿,可是他女儿犯了错,花的还是集体的钱,其他人可不会惯着他。
李会计阴阳怪气地扯着嗓子,斜眼瞥着支书,“咋的,您闺女犯了错,还想让全村人替她兜着?”
支书攥着搪瓷缸子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可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闺女确实犯了忌讳,被人抓了现行,现在全村人都盯着他,他要是偏袒,这村支书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就是!凭啥啊?”
二愣子又踹了一脚板凳,这回直接踹散了架,木条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娘一巴掌就拍他后脑勺上。
“你这个败家玩意,说话就说话,你老踹凳子作甚?要死啊。”
“支书,您平时管我们管得挺严,咋轮到自家闺女就装哑巴了?”记分员刘嫂叉着腰,嗓门大得能震飞树上的知了。
人群里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开始翻旧账——
“去年我家的猪跑出来啃了几棵白菜,您可是罚了我一天的工分!”
“前年我儿子偷池塘里养的鱼,您让他顶着大太阳站了一下午!”
“现在您闺女跟知青滚苞米地,您倒不吭声了?”
支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滚。
他猛地站起来,搪瓷缸子“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行!医药费我出!”他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你们给我记住——今天这事儿,谁要是再往外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
谁都知道,支书虽然现在吃瘪,但他在公社里有人,真要惹急了他,往后指不定给谁穿小鞋。
可偏偏这时候,人群后头传来一声冷笑——
二愣子又站起来了。
“咋的,您闺女跟秦知青这事就完了???不得给大家伙一个交代吗?”
二愣子也是头铁,他娘拽了几下他的衣角,硬是没把他拽住。
支书眼神扫视了一番众人,只留下一句:“我会给他们办喜事。”
然后就转身走了。
大家伙又讨论了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那秦羽是蒋支书女婿,那医药费他可不得一起掏了。
这下大家都笑了,反正与他们无关。
秦羽跟蒋芝芝在医院住了几天,拿了点伤药就回村了。
都是地里刨食的人,哪有那么金贵还能长住。
特别是秦羽,一毛钱没有不说,还欠了清沫的钱。
支书看他,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蒋家。
蒋芝芝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她的整张脸,现在都被纱布包裹着,说实话也看不出个啥,可她就是不甘心。
凭她的长相,说得上村里一支花也不过分,要不然这秦羽也看不上她,可如今……
她娘坐在门槛上哭:“作孽啊......好好个姑娘......”
“哭啥?”大儿媳突然抄起葫芦瓢砸进水里。
“哐当”一声惊飞了院里的鸡。
“这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躲在房里不出门,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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