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夭病了,他知道不是什么大病,也不会危及性命,几天就会好起来,他不会因为这场病失去重要的人,可他还是害怕,怕面前的小人儿离他而去,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化为云烟,他怕这世上又只剩他一个人,他不怕孤独,却怕黑暗,怕见过光明以后,又坠入无边的黑暗。他恨自己不能替她躺在榻上发烧生病,替她难受,只要她能好好的。
小夭拿着糕饼塞在邶嘴里,强迫他吃,还威胁说,他不吃她便不喝药。邶拗不过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吃。
小夭看着邶凹陷的眼窝,心疼得要命,让他跟自己一起睡,但邶坚持守着她。小夭便也强撑着不睡。没话找话跟他聊天。
邶拿这个小人没办法,只好又给她喝了一碗药,喂了一瓶玉髓,跟她一起躺下,搂着她入睡。小人儿终于安静,稳稳地睡着了。
九头妖很少做梦,今天却意外地做了个梦,他梦见一只狌狌妖对着榻上的小夭狂笑不止,抢走他怀中的小镜子照着小夭,那镜子发出邪恶的蓝光,要摄走小夭的魂魄。他就躺在她旁边,看着她扭曲挣扎,却动弹不得,救不了她。
防风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小夭好端端地躺在他臂弯里,只是睡得不稳,又踢又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一头无所畏惧的九头妖,做了一个噩梦。
防风邶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又开始发烫,想坐起来,一点点把胳膊从小夭身下抽出来,可小夭总是抱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邶怕惊醒小夭,只好继续躺着。用灵力拿来玉髓渡给小夭,降低体温抱着她。
从梦中惊醒了就睡不着了,他不想睡,只想看着小夭,怕一不留神,她就从他眼前消失了。神识里的事他都看过了,那太痛了。
他就这么看了小夭大半宿,时不时给她输些灵力,探探体温,摸摸脉息。九个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小夭,快点好起来。
天亮了,却没看见太阳,窗外飘起雪花,越下越大,窗户上堆了厚厚一层雪。小夭醒了,唇色红润了些,温度也降下来了。
她看着防风邶眼睛充血,心疼的想抱抱他。
邶不能回应她,他的胳膊被压了一夜,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小夭立起身子,给邶揉捏胳膊,帮他活血。血是活了,可麻痒的感觉让九头妖很不舒服,像是几万只蚂蚁在胳膊上又爬又咬,小夭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很是愧疚,提议说,“你放开情蛊,我跟你一起麻。”
邶笑起来,说一个人难受就够了,何必要搭上另一个。两天来,防风邶第一次展颜而笑。
小夭真的好了,吃了一大碗肉粥,整个人都有精神了。她想下地走动,出去看雪,邶拦住她,说她大病初愈应该休息。小夭不想给邶添麻烦,也不愿意总是躺着,说腰疼,邶就给她揉腰。
邶揉的很舒服,手法轻柔,力道合适,穴位精准。小夭想问他怎么揉的这样好,话到嘴边又停住,她知道,这是他照顾母亲时学的。
邶继续揉,小夭怕他累,就说不疼了。邶笑笑,说你疼不疼我能不知道吗。
小夭躺着,翻来覆去。邶给小夭穿好衣服,披了外袍,裹层被子,横抱着粽子出门。小夭想看雪,邶就抱着她去看。
邶,极北之地每天都下雪吗?
不是,一年只下一场雪,一场下一年。
小夭被逗笑,她想起极北之地的雪,想起相柳成为防风邶。
小夭实在忍不住,就问了防风邶的母亲,“邶,你会想念母亲吗?”
邶说,会,他不常回防风谷,每次回去,他会在母亲住过的屋子待上一会儿,那间屋子本来是要分给其他人住的,因为邶的坚持留下来,几百年一直空着。
他扶小夭躺下,怕她无聊,就给她讲防风邶的事。讲母亲给他梳发髻,教他戴发冠。说防风邶是个孝顺的孩子,因为不受重视,长大后心情郁郁,才沉迷赌博,等母亲身体不好了,他才醒悟,因为年轻,意气用事,跑到极北之地去寻冰晶,把命搭进去,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病弱无依的母亲。邶还说,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真的防风邶,天底下哪有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他们母子,感情很深。邶说因为防风邶心甘情愿被吃,母亲感受到儿子的气息,才默默认下自己,对他疼爱有加。在母亲身边,他学会说人话,听人言,学会看人心,学会穿衣打扮,学会照顾人,学会神族的礼仪,学会品尝美食,他对神族最初的,好的认知,都来自这位母亲。自从有了母亲,他知道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善良,因为母亲,他懂得神族和人族也会真心相待,原来人心不全是狡诈。也是因为母亲,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共工。
小夭默默听着邶讲,她没见过邶和相柳说过这么多话,也没听他讲起过过往。眼前玉一样的人,身上添了些烟火气,她想,也许她可以试试把他留在人间。
小夭问邶,想不想要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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