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还好，这一问，仿若捅了马蜂窝，楚霁嘴一瘪，便埋进大父怀中哭，楚时淡淡扫一眼，魏衡忙坐直身子，搂着孩子：“怎么了？崽，你惹到父王了？”
爹受你连累，也被阿时警告，那眼神，好凶。
崽崽抽噎着，回头看向楚时，又要哭。
魏衡观察着楚时面容，再看看崽，给对面稳坐如山的男人赔个不是，抱着他出去哄：“怎么了？怎么了？”
亲卫代楚霁回答：“小太孙想穿鲛纱，光屁股出门溜达，楚殿下不让，盯着他看了会儿，小太孙便哭成这样。”
魏衡恍然，又如惊雷般震在原地，抱起崽崽晃晃，“你想做什么！爹都不敢如此作为，你竟还敢要求，小崽子做什么不好？非得挑那等伤风败俗的事儿做？阿时此人最是重礼教，骨子里便是个极规矩的人，你竟敢当他的面如此？”
难怪被凶，该的。
“楚氏出了个嘉和不够，再加你，看你爹不给你打断腿吊起来，再打折卖，一百两黄金，还不定有人要。”
魏衡吓唬他，崽崽抽噎着赖皮，对着魏衡脖颈又抓又挠，默默落泪，咬着唇，温热眼泪蹭在脸上，楚崽崽就差伤心打滚。
“好了好了，待会儿啊，你乖一些，亲亲爹，爹进去给你求情，不能恼，也不能赖皮好不好？”
楚霁抓着他的衣衫，魏衡给他擦泪：“不哭了，走吧。”
“阿时啊，孤方才在外边已经狠狠教训过他，崽崽知道错了，是不是，快跟你父王认错。”
拍拍他的背，崽崽伸出爪子，要楚时抱。
魏衡见楚时无动于衷，怀中得不到迎接的孩子哇哇大哭，一瞬头大，正愁不好哄，楚时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让楚霁消了声，眼泪憋回去。
楚时抬眸看向孩子，伸手接过，下人送来肉糊糊，楚霁看着送到他嘴边的饭，先抬头看楚时，见他面无表情，眉眼并无温柔，很是识时务的吃掉。
用过膳，楚时这才板着脸教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亦不可暴露人前，阿霁知不知道？孤不知你何处学来，如何学会，此后并不允许，可明白？”
“礼者，天地之序也。君子德性规范，衣着得体，内修其性，外端其貌，贫之人家爱洁，富丽之人家重住修，自有形貌约束，你今早所求，言行无状，并不对，若是再犯，孤便教训你。”
魏衡蹙眉，耐心等他说完，这才将孩子搂过来：“他还小，懂什么言行无状，孤不曾内修其性，外端其貌，也并无人敢置喙，阿时何苦……”
“殿下！”
魏衡闭嘴。
“他还小，殿下也还小？你出门喝酒，孤并未反对，为何会有言行无状者，教坏他？你既将带出去，为何不好生看管？”
魏衡试图遮掩过去：“孤如何知晓……”
最后几个字，声音略有些低，楚时看着他：“殿下若是不知，便该长个教训，日后也不必出去吃酒，你那些个私房钱，便当做此次教训，若有下一次，你便是躺在外面，定然也进不了屋。”
魏衡抱着孩子，听着上头人教训，有些绷不住：“不是，孤又不是去吃花酒，为何不许我去，还有我的私房钱，都是私房钱了，你还拿去？！”
楚时整理衣衫，往外走：“殿下觉着不妥？”
“自然不妥，孤的私房钱得还给我！至少得还一半，你从前从未说过不妥，如今乍来便要全部收走，孤不服气。”
“那殿下今夜自己孤枕一夜，好生想想。”
魏衡：“……”
他卡了话，低头思索片刻，认了弱：“孤觉得阿时是对的，是该给孤一个教训，你收吧收吧，孤不伤心，一点不伤心。”
内心泪流满面，他的钱，他最爱的钱，他，亲爱的钱，他离不开放不下爱的死去活来的钱。
楚时淡淡颔首，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魏衡在心中嚎啕大哭，哭这个霸道的楚太子，哭自己一去不复回的财，哭那一去不回来的自由。
午后，楚魏两国太史令，亲率天文台二十四臣前往原州，为两位太子送来良辰吉日。
日子定在腊月十三，魏帝邀楚时前往魏都，供奉长生牌，缔结长生花，搭姻缘桥，楚时郑重应下，回以国礼。
送完礼书，楚时命人安排尔等住下，不日前往魏都。
魏衡脚踩一块巨石，脸上写满不服气，对着一株牡丹花诉苦：“孤这日子没法过了，孤的钱，孤的私印，全在他手中，如今便是出门吃酒，也不许了。”
“谁懂孤的苦，成家一点不快乐，孤就是太爱他，那一个眼神便让孤不敢动作，说出去谁敢信，嘿，孤好歹是太子，如何便要被他拿捏，岂有此理！”
“那些个老头不知孤的苦，只知道一味叫孤反省，孤能有什么错？孤最大的错就是怕了他！”
“孤出去喝酒，推杯换盏，总要有人看着孩子，小二叫来的人穿了那一身衣裳，孤如何知道，掌柜也是个傻的，谁许他擅作主张，如今好了，孤被收了私房钱，便是出门，旁人付钱的喝酒也不许去了！”
“孤今日当真是气坏了，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太史令前来送良辰吉日，孤就蹲在这，我不去，看他失落吧，痛苦吧，黯然神伤吧。”
“哼，想要讨好孤，便将孤的私房钱还给孤，并给孤道歉，不该如此！”
楚时负手而立，听他偷偷摸摸嘀嘀咕咕：“殿下在做什么？”
魏衡吓了一跳，脸色骤然苍白，往后看去，“你……孤不是在说你，少自作多情，带入嗷。”
楚时点头：“嗯，太史令的良辰吉日送来了，殿下，我特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魏衡点头：“嗯，然后呢？”
楚时：“没了，殿下还想要什么？”
魏衡：“……没什么。”
“是殿下的私房钱？”
魏衡眼中燃起火，触及楚时眼眸瞬间熄灭，扬起笑：“从无此事，阿时为何如此想。”
楚时恍然：“我还以为，殿下再次蹲着，是因着生气了。”
魏衡深吸一口气，温声望他，满眼情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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