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男人在齐膝深的雪中推车,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了冰霜。
李平也在其中,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脸憋得通红。
第一辆车上去后,他们又回头推第二辆……
当最后一辆车终于爬上坡顶时,所有人都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孙玄的棉袄已经被汗水浸透,现在又在寒风中迅速结冰,像穿着一件冰甲。
"起来,不能停!"王刚挨个把人拽起来,"会冻死的!"
推车上坡后的短暂胜利很快被新的困境取代,车队刚驶过坡顶,孙玄就看见前方蜿蜒的山路上,一条由各种车辆组成的长龙正缓慢蠕动。
雪后的阳光刺眼地反射在无数车顶上,形成一条闪烁的银色河流。
"见鬼,怎么堵成这样?"王刚拍了下方向盘,解放卡车的喇叭发出沉闷的声响,立刻被淹没在前方拖拉机"突突"的噪音中。
孙玄也很好奇,在这个车都很少见的年代,孙玄还是第一次看见堵车。
孙玄摇下车窗,寒风夹着雪粒灌进来,他眯起眼睛观察前方,两辆运煤的解放卡车并排停着,挡住了大半路面。
几辆马车在缝隙间穿行,赶车人挥舞着鞭子大声吆喝,更远处,还有几台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拖斗里挤满了裹着棉被的农民。
"我下去看看。"孙玄裹紧棉袄跳下车,靴子陷进半融化的雪泥里。
往前走了百来米,情况更糟,一辆运送木材的卡车斜横在路中央,车轮陷进了被压垮的路肩。两个司机正在争吵,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指责。
"同志,堵多久了?"孙玄问旁边蹲着抽烟的拖拉机手。
那人吐了口烟圈,眯起被风吹红的眼睛:"两个钟头喽,这帮龟孙子为了超车,把路都堵死了!"
他指了指前方,"听说五里桥那边还有辆运油车打滑,横在路中间咧!"
孙玄心头一沉,他们必须在明天赶到省城,否则介绍信上的日期就要过期。
他快步走回车队,发现李平已经带着其他装卸工在给车轮绑防滑链。
"玄哥,前面是不是过不去了?"李平鼻尖冻得通红,手上的裂口渗着血丝。
"能过去,就是得费点功夫,先把这段路的雪铲一铲,给车队腾个转弯的地方。"孙玄从车斗里取出铁锹。
十几个男人在冰天雪地里挥动铁锹,呼出的白气在眉梢结成了霜。
孙玄的虎口被磨出了水泡,每铲一下都钻心地疼。
远处山坡上,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嘎嘎"叫着,像是在嘲笑这群徒劳的人类。
终于,他们清出了一小块空地,王刚小心翼翼地把头车往山体方向靠,后视镜几乎擦着岩壁。后面的车依次效仿,硬是在不可能的地方挤出了一条通路。
"慢点,再往左打半圈。"孙玄站在悬崖边指挥,脚下的雪块不时崩落,坠入看不见底的深谷。
当最后一辆车通过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好景不长,刚绕过两个弯道,他们又被堵住了,这次是一辆抛锚的客车,乘客们站在雪地里跺脚取暖。
客车司机掀开发动机盖,里面冒着青烟说道:"机油烧干了,同志有备用机油吗?我用粮票换。"
王刚摇摇头:"我们也只带了一桶备用的,给了你,我们怎么办?"
孙玄看了看车上瑟瑟发抖的妇女儿童,叹了口气:"给他两升吧,到前面道班再想办法。"
重新上路后,李平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单调的雪景:"玄哥,你说省城真有五层高的房子吗?"
孙玄正要回答,突然感觉卡车左右晃了起来。
王刚说道:“爆胎了。”
"下车,换备胎。"孙玄跳下车,雪水立刻灌进他的棉鞋。
换胎在平时只要二十分钟,但在零下二十度的野外,每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扳手冻得粘手,千斤顶陷入松软的雪地,螺丝被冰裹住拧不动。
孙玄和李平轮流用铁锤敲打轮毂,虎口震得发麻。
"玄哥,你手流血了!"李平突然叫道。
孙玄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掌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雪地上,像朵朵红梅。
他随手抓了把雪按在伤口上:"没事,继续干活。"
一小时后,备胎终于换好,孙玄的棉袄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寒风吹来,冷得像刀割。
他看了看表,下午三点,距离省城还有八十公里。
上了车后孙玄这次坐到了驾驶位上,王刚去后面的车上帮忙去了,车队的老姜感冒了只能换人接替了。
接下来的路程像一场噩梦,每前进几公里就会遇到新的堵点:有时是检查站前排起的长队,有时是马车与拖拉机刮蹭的纠纷,还有一次是民兵设卡查介绍信。
孙玄的手臂因长时间保持驾驶姿势而酸痛不已,挡风玻璃上的霜花怎么也除不干净,视线越来越模糊。
"玄哥,我来开会儿吧?"李平小声提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