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秀兰的哭声从崖缝里传来，夹杂着周铁蛋压抑的哀嚎声。
林川心头猛地一紧。
他顾不得脚下的碎石和荆棘，迈开步子就往声音的方向冲去。
他离崖缝不过几步远，手电筒的光束一扫，便看到了两具狼的尸体横陈在崖缝前。
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其中一匹狼的喉咙被撕裂，另一匹狼的腹部被熊爪划开，肠子拖在地上，场面惨不忍睹。
林川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狼群为了保护孩子，与棕熊搏斗时牺牲的？
他踉跄着跪倒在岩缝前，碎石刺破膝盖也浑然不觉。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裂缝。
周铁蛋背靠着岩壁，怀里紧紧抱着周秀兰。
男孩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右肩膀不自然地垂着。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始终强忍着疼痛，生怕吓到怀里的妹妹。周秀兰蜷缩在哥哥怀里，小脸埋在周铁蛋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着。
她的羊角辫散开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铁蛋，秀兰，我来了。”林川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铁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疲惫和恐惧。
手电筒的强光晃的他睁不开眼，但听到林川的声音，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叔……”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我……我肩膀疼……”
林川的心猛地一颤，周铁蛋的肩膀，显然是脱臼了。
“别急啊，铁蛋。”林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秀兰，让叔看看。”
他伸手轻轻拨开周秀兰的头发，检查她的额头和脸颊，确认没有严重的伤口。
“我不急，叔。”
周铁蛋额头的擦伤还在渗血，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就是秀兰……她摔了一下，我……我护不住她……”
“铁蛋，你做的很好！”林川低声问道：“能站起来吗？”
周铁蛋点点头，试图站起身，但刚一用力，膝盖就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川赶紧扶住他，同时将周秀兰从男孩怀里接过来。
小姑娘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但她的手臂却紧紧搂住林川的脖子，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依靠。
“叔……哇啊啊——”
周秀兰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把脸埋在林川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
“秀兰，婶婶抱你，让叔看看哥哥的胳膊。”
娜斯塔霞轻轻拍着周秀兰的后背，将她接了过去。
周铁蛋从崖缝里站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的右手臂无力地垂着，肩膀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但他还是强撑着，目光始终落在妹妹身上，生怕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林川看了他一眼，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这个男孩，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始终把妹妹放在第一位。
“铁蛋，慢点。”
林川把铁蛋一把拉上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臂，确认没有骨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叔，我，我勇敢不？”周铁蛋撇着嘴，流着泪问道。
“你勇敢！”林川眼圈都红了，大声道：“你是老周家最勇敢的孩子，比你大哥二哥都勇敢！”
“嗯，嗯，嗯嗯……”周铁蛋都哭抽了，听到林川的话，小胸脯挺得老高。
“铁蛋，忍着点，叔给你接上肩膀。”林川低声说道。
“叔呜，呜呜，你，你接耶耶……”
周铁蛋控制不住抽泣，一边说话，一边咬紧牙关，目光像个坚定的小英雄。
林川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地托住男孩的肩膀，找准位置，猛地一推。
周铁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渗出更多的汗珠，但肩膀终于回到了原位。
周铁蛋抬起头，声音颤抖：“熊……熊差点……”
“熊死了，铁蛋，不怕啊。”林川伸手抱住他。
十岁的男孩，面对着棕熊这个庞然大物，到底忍受了多大的恐惧。
“死了？”周铁蛋问道。
“嗯，死了。”
周铁蛋突然挣脱林川的手，踉跄着扑到崖缝前的一头狼尸跟前。
“叔，是狼救了我们。”男孩完好的左手摸着狼的脑袋，哭喊道：“它替我挡了熊……”
林川的心中泛起浪涛。
不论如何解释，他都无法理解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他无法理解自己如何穿越回这个时代一样。
他不过是看那母狼被兽夹子困住，心里一时不忍，帮它解了困境。
可它……这是第几次帮他了？
这不是普通的帮忙，而是带着族群前赴后继，不计伤亡的相助。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头庞然大物倒在岩壁下，脑袋上布满了弹孔，鲜血顺着岩石的裂缝流淌，染红了地面。
悟空站在熊尸旁，金黄色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它的爪子撕裂了熊的眼球，显然是在最后一刻给了致命一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林川的鼻腔被刺激得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断崖上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狼嚎。
林川的手掌还沾着周铁蛋的冷汗，崖顶的狼嚎声让所有人同时抬头。
林川的目光中，那头母狼正站在崖顶，银灰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娜斯塔霞突然抱着周秀兰跪下，从鹿皮腰包里抓出把晒干的紫斑风铃草。
这是索伦族常用的止痛药，也是葬礼时用的圣草。
她将草叶撕碎抛向夜空，草屑落在狼尸染血的皮毛上，混着未干的血珠凝成暗紫色的痂。
“阿穆尔！”
她突然用索伦族古语呼唤着。
指尖沾着唾液，在眉心画出螺旋纹，然后在胸前划了个简单的三角形。
这是索伦族告慰山神的动作。
母狼在崖顶发出长嚎。
附近还活着的几头狼，也都纷纷仰起头来，发出悠长的狼嚎。
那声音久久不息，仿佛在告慰逝去的同族兄弟。
林川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向这大山的精灵表达感激的心意。
娜斯塔霞站起身来，走到熊尸面前，从腰间的皮套里抽出猎刀。
一刀刺入棕熊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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