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的冬夜,天寒地冻。
林川的屋里传出阵阵笑声。
新盖的砖瓦房,就是比草房子住着暖和。
烧了炕,热气钻出来,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连墙角的水缸都不结冰。
林川硬是把周来顺一家六口都拽了过来。
“挤一挤暖和!”他拍着西屋的炕沿说,“我都收拾好了,够睡!”
周来顺和王红英死活不肯上炕。
“大兄弟,这哪成?”周来顺搓着手,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我们大人哪能占你家炕头?”
“就是……家里去年才新盘的炕头,也暖和……”
王红英也推辞,“孩子们闹腾,别吵着你们两口子睡觉……”
可四个孩子早就乐疯了。
六岁的周秀兰第一个爬上炕,小脚丫踩在热乎乎的炕席上,惊喜地“呀”了一声。
十岁的周铁蛋紧随其后,像只猴子似的蹿上去,还故意在炕上打了个滚。
两个小的滚来滚去,眨眼间就把炕头占满了。
“你看!”林川大笑,“孩子们可不想走!你俩不睡,他们可得在这儿睡!”
“瘪犊子玩意儿!”周来顺骂道,“真拿你们川叔家当自个儿家啊?”
“来顺哥,瞧你说的!”林川笑道,“那不当自个儿家当谁家?你咋现在还跟我见外了呢?”
“叔,我爹说你现在老牛逼了!”周铁柱在一旁插嘴道,“让我们别拖后腿!”
“啥?”林川一愣,问道,“你爹真这么说的?”
周铁柱被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嗯……爹昨晚上跟娘说的,说你现在是生产队红人,让我们少来添乱……”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闹腾的周铁蛋都停下了动作。
周来顺的脸“腾”地红了,急忙摆手:“大兄弟,你别听他胡咧咧!我那是……”
“来顺哥!”林川声音有些发颤,“你咋说这个话?”
王红英赶紧打圆场:“大兄弟,你哥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林川声音大了许多,“要是没你们,我早冻死在外头了!现在跟我说拖后腿?”
周来顺的眼圈也红了,他猛地拍了下炕沿:“我这不是……不是怕耽误你吗!你现在是预备党员,陈和平说了好几次想把生产队长让给你干,这一窝小崽子,万一犯啥错误……”
“放屁!”林川直接爆了粗口,“啥玩意儿能比家人更重要?!”
周来顺一下子愣住了。
纳斯塔霞走过来,把一碗热腾腾的茶水塞到周来顺手里:“来顺哥,你不该说那样的话,多见外……”
王红英在一旁悄悄地抹起眼泪来。
“叔,你别生气……”周秀兰怯生生地拽了拽林川的衣角:“我爹昨晚上还偷偷给你纳了双鞋垫呢……”
周来顺手里的碗差点摔了:“小兔崽子!谁让你说的!”
屋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林川笑得直抹眼泪,一把搂住周来顺的肩膀:“行啊来顺哥,还学会纳鞋垫了?”
周铁蛋趁机起哄:“爹纳的可丑了!针脚跟蜈蚣爬似的!”
“滚犊子!”周来顺作势要打,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
……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映得满屋亮堂堂的。
周秀兰穿着花棉袄,站在炕中央,小脸通红:“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从生产队广播里学来的歌。
调子跑得没边,词也记不全,但那股认真劲儿逗得大人们直乐。
唱到一半,她突然卡壳了,急得直揪辫子。
“我、我忘了……”
“接着唱!”周铁蛋在下面起哄,“瞎编也行!”
周秀兰一跺脚,干脆自己编词:
“社会主义好……好得不得了!生产队的猪……猪都吃得饱!”
满屋爆笑。
王红英笑得直抹眼泪,周来顺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得满脸通红。
林川拍着大腿喊:“好!再来一个!”
“三哥咋不来?”周秀兰冲周铁蛋喊道。
“我,我就会翻跟头!”周铁蛋腆着脸笑道。
“你会翻跟头?”周来顺眼珠子瞪了起来。
“嗯呐!”周秀兰抢先喊道,“三哥能连着翻俩跟头呢!”
“仨!”周铁蛋挺起胸脯,小脸涨得通红,“我有时候能翻仨!”
“你个小兔崽子,啥时候学的这本事?”周来顺问道。
“就、就在打谷场……”周铁蛋声音越来越小,眼珠子滴溜溜转,“跟二狗子他们,在草垛上学的……”
王红英手里的针线活停了,眉头皱起来:“打谷场的草垛多高啊!摔着了咋办?”
“没事儿!”周铁蛋来劲了,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我给你们表演一个!”
林川赶紧拦住:“别!这炕上地方小……”
话没说完,周铁蛋已经一个猛子扎下去,“咚”的一声闷响,脑门结结实实磕在了炕沿上。
屋里瞬间安静了。
“……不疼!”
周铁蛋捂着脑门,强撑着笑,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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