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真武殿的雕花窗棂时,我捏着青铜钥匙在议事堂转了三圈。
昨夜瓦片上残留的酒渍骆驼还在冒热气,黎婉把绣着北斗七星的令旗插在沙盘中央,旗角垂落的金线正指着汉水漕运图。
"掌门师兄,这是你要的十年账册。"王师兄抱着半人高的卷宗踉跄进门,最顶上那本封皮还沾着墨鱼汁的腥气。
我望着他额角沾的蜘蛛网,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后山茅房逮到他偷吃烧鸡时,这憨货也是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赵刚踹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惊飞了檐下两只白颈鸦。
他腰间新换的鎏金吞口剑撞在门框上,震得案几茶盏叮当作响。
"宋掌门莫不是要把武当山的米粮都喂给那些缩头乌龟?"他掌心拍在漕运图上,汉水支流的朱砂标记顿时晕开血似的红,"按这分配方案,我们激进派连下月比武的兵器钱都凑不齐!"
议事堂突然静得能听见香炉灰簌簌落下的声音。
十七个分舵主的目光像淬了毒的暗器,齐刷刷钉在我后背。
黎婉捧着茶盘的手指微微发白,碧螺春的雾气蒙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我慢悠悠展开泛黄的《紫霄宫修缮录》,羊皮纸摩擦声惊得赵刚眼皮一跳。"赵师弟可知,三年前你们在襄阳劫的那批红货,害得江南分舵替你们赔了六船官盐?"指尖划过账册某处墨痕,那里残留的鱼腥味与张无忌带来的鳞片如出一辙。
他突然像被点了哑穴,脖颈涨得通红。
我趁机将算盘往玄武岩地砖上重重一磕,玉质算珠蹦跳着组成"叁万柒仟两"的数目:"若按新策,你们每月多分两成漕运红利,年底还能抽汉水商队的干股——王师兄!"
正偷吃桂花鸭腿的亲信弟子吓得噎住,我甩出袖中暗藏的鱼鳞镖钉住他手中鸭腿:"把昨日从陈平房里搜出的龙王祭祷文念给诸位听听。"
当"童男童女三十船"的字眼在晨风中散开时,黎婉突然轻呼一声。
她腕间金线不知何时缠住了我的玉佩,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指着沙盘上汉水与长江交汇处的漩涡标记。
"诸位且看。"我蘸着茶汤在案几画出阴阳鱼,"守旧派吞下的不仅是银子,还有各地送来的好苗子。
昨夜张教主带来的西域商队密报..."故意停顿的瞬间,窗外银杏树忽然无风自动,一片金叶飘进窗棂,叶脉纹路竟与青铜钥匙的齿痕分毫不差。
赵刚的佩剑"当啷"坠地。
我弯腰拾剑时,嗅到他剑穗上熟悉的沉香味——与李长老书房那尊鎏金香炉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我在还剑时故意用指节敲了敲他虎口,果然触到练武之人不该有的茧子,那是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痕迹。
"三个月。"我把茶盏盖子在碗沿轻刮三下,瓷器摩擦声刺得几个分舵主缩脖子,"只要按新策执行三个月,我亲自带人去起龙王祭的底。
届时莫说兵器钱..."突然扬手射出一枚铜钱,打灭了三丈外正在偷吃的王师兄嘴边鸭油,"就是给每位师弟打柄金剑也绰绰有余。"
哄笑声中,黎婉递来的茶盏忽然微微发烫。
低头瞥见水面倒影,她藏在广袖下的手指正勾着我腰间玉带,指尖在北斗星位画着圈。
我佯装咳嗽用袖口遮掩,却摸到昨夜她偷偷塞进来的鲛绡帕子,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鸳鸯——定是这丫头拿令旗练手时的失败品。
正当众人围着漕运图争论时,檐角铜铃突然疯响。
我按住随身的鱼鳞镖跃上横梁,看见李长老的灰袍一角闪过月亮门。
这老狐狸惯用的松烟墨混着陈年账本霉味,在晨风里拖出长长的尾巴。
他定料不到,那日我在藏书阁"醉卧"时,早用张无忌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把他藏在《道德经》夹层里的私账拓了个干净。
"掌门..."黎婉轻扯我袖口,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她假意替我整理衣襟,实则将个硬物塞进前襟。
隔着衣料摸出是半枚虎符,边缘还带着紫霄宫密道的青苔——这丫头何时摸清了禁地的机关?
我反手扣住她腕子,拇指擦过那些因连夜绣令旗留下的针眼。
她耳尖瞬间红透的模样,比真武殿檐角吞日的螭吻还要生动。
若不是赵刚突然嚷嚷着要重算江北马场的收益,我几乎要脱口问出昨夜瓦片上未尽的私语。
日头爬上三清殿鸱吻时,众人终于在新策契书上按下朱印。
我揉着酸痛的腕骨转头,发现黎婉不知何时在掌门椅扶手上,用金线绣了只抱着桂花鸭的乌龟——定是报复我今晨笑她鸳鸯绣得像水鸭子。
暮色染红汉水时,我倚在紫霄宫飞檐上啃冷掉的鸭腿。
脚下传来李长老训斥弟子的声音,他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在回廊荡出七重回声。
当那声带着怒意的冷哼惊起寒鸦时,我摸出青铜钥匙在瓦片上轻敲,听着空腔里传来的回响,突然期待起明日查漕运时,那些藏在墨鱼汁下的"龙王"见到北斗令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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