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政策好了,我们一定要回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你哥在城里,一定...一定也在想办法。"
第二天,公社书记突然来访。原来县里要搞农业机械化试点,听说曾老爷子会修农机,特意来请他当技术指导。
"曾师傅,"书记握着他的手,"您可是我们公社的宝贝啊!"
曾老爷子难得地笑了,他指着墙上的图纸:"我...我还有一些想法。可以...可以提高收割机的效率..."
三毛看着父亲神采飞扬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悄悄走出院子,望着远处的山峦。南京在山的另一边,但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翻过这座山,回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城市。
公社农机站的办公室里,曾老爷子正在给几个年轻人讲解收割机的原理。他的口吃似乎好了许多,说话时神采奕奕,完全不像个下放的知识分子。
"这个传动装置,"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要...要注意润滑。还有..."
三毛站在窗外,看着父亲讲课的样子,不禁想起在南京时的日子。那时的父亲也是这样,在机械厂的车间里指导工人,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三毛,"王富贵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听说你们要回城了?"
三毛点点头:"政策下来了,我爸可以回原单位工作。"
王富贵沉默了一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这个...给你。"
三毛打开一看,是一支英雄牌钢笔,崭新的,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知道你喜欢写字,"王富贵挠挠头,"就当...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三毛有些意外,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会计,其实也有真诚的一面。
晚上,曾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村民们自发来送行,有的提着鸡蛋,有的拿着自家种的蔬菜。老李头甚至抱来了一只老母鸡。
"曾师傅,"老李头抹着眼睛,"您可别忘了我们啊。"
曾老爷子难得地开怀大笑:"忘...忘不了。等你们去南京,我...我请你们吃盐水鸭!"
三毛忙着给大家倒茶,突然发现王富贵站在院门口,却没有进来。她走过去,把钢笔还给他:"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王富贵摇摇头:"收下吧。其实...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们。有文化,有见识,不像我..."
三毛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收下钢笔,轻声说:"谢谢你。"
临行前的夜晚,曾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繁星。三毛走过来,靠在他肩上。
"爸,"她轻声说,"我有点舍不得这里。"
曾老爷子拍拍女儿的手:"人...人生就是这样。有聚有散,但...但经历过的,都会成为财富。"
第二天一早,公社派来的吉普车icon停在了村口。曾老爷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院,转身钻进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村民们站在路边挥手。三毛透过车窗,看见王富贵站在人群最后,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车子驶过村口的晒谷场,那里已经换了新的农机设备。曾老爷子设计的改良犁具整齐地排列着,在晨光中闪着金属的光泽。
"爸,"三毛突然说,"等我们回南京,您还要继续研究农机吗?"
曾老爷子笑了:"当然。我...我还有很多想法。要...要让农民兄弟少流汗,多打粮。"
车子驶上公路,远处的山峦渐渐清晰。南京就在山的那一边,那里有他们熟悉的生活,有等待他们的亲人。
但三毛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这段农村生活的记忆,都会像父亲珍藏的怀表一样,永远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王富贵坐在煤油灯下,面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现代汉语》。这是三毛从南京寄来的,随书附的信纸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富贵同志:
见字如面。得知你在补习文化,我很高兴。这本教材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希望对你的学习有帮助。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写信问我。
三毛"
王富贵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信纸,仿佛能触摸到三毛的温度。他想起那天在村口送别时,三毛回头望他的眼神。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
从此,王富贵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天,他依然要处理生产队的账目,但一有空闲就捧着书本学习。晚上,他常常熬到深夜,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光,一字一句地啃着那些陌生的知识。
"富贵,你这是要考状元啊?"老李头打趣道。
王富贵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我要考大学。"
1977年冬天,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王富贵正在给三毛写信。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墨水在信纸上晕开一大片。
"三毛同志:
高考恢复了!我要参加考试!请你一定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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