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河滩青石板上已凝了层露水。
天云拢着灰布长衫踱到渡口,对着一枚铜钱叽里咕噜地念了几句,然后抛向河里,涟漪中隐约浮出青鳞一闪。
待他转回村道时,晨炊袅袅升起,几个蹲在碾盘边抽旱烟的老汉眼睛随着他游移。
“这位后生眼生得紧......”
穿靛青短打的货郎刚开口,就被蹲在磨盘上的豁牙后生截了话:“昨儿晌午河神娶亲那会,我就见他在老柳树下打转!”
说着,他跳下来扯住天云衣袖:“你可是谁家的侄子外甥?”
“我只是打此路过,并不是谁家的亲戚。”
他瞅了瞅在场的几个歪瓜裂枣,会心地笑了笑。
檐下晾衣的婆子们哧哧笑着,竹竿上水红肚兜随风晃荡。
“既然昨天就来了,又不是谁家的亲戚,怎么还没走?”众人顿时满眼生疑。
“你们不是搞河神娶亲吗?”他诡秘一笑,“我觉着这事有点不对。”
天云掸开衣袖答话,忽听得身后铜铃乱响。
但见那黄袍道士擎着桃木剑大步流星过来,襟前八卦镜映得他面色发青。
“无量天尊!”道士剑穗上的五帝钱哗啦作响,“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妄议河神娶亲?”
“大仙,也许他是对的!”豁牙后生挤上前来,面露惶恐,“昨晚后半夜,我瞧见月儿家窗棂子透亮!”
话音未落,卖豆腐的老汉抄起扁担就要打。
“去,别胡说!她家都没人了,亮什么亮?”
说话时,心里却不禁发虚。
道士心底更是发虚,强装镇定,呵斥一声:”竖子敢亵渎本大仙法术?我收了你!”
说时,摆出一副行大法的架势。
“道爷且慢!”
天云忽地扬声,假意阻止,问那后生:“小哥可数清烛影晃了几晃?是西厢还是东阁?亮了几个时辰?”
说话间指尖悄悄在道袍衣角一捏,印上浅浅朱砂痕迹。
“就…就一会儿!”
他被众人连珠炮似的责问,心里直打鼓,声音也虚了几分。
“定是刚睡醒,眼花了,看岔了!”
天云咧嘴一笑,语气轻松: “她如今怕是早已成了河神夫人,难不成放着河神府的荣华富贵不享,还回她那破草屋不成?你莫不是怀疑大仙的法力?”
“不不不!”年轻人慌忙摆手,额头冒汗,“定是我眼花了,眼花了!”
正说着,一个泥腿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河妖来了!”
“河妖?”
道士一听,浑身一激灵,声音都高了八度。
”哪来的河妖?”
“真的!好大一只河妖,吓死人了!”
泥腿子气喘如牛,脸色煞白。
“方才我兄弟在田里干活,那河妖从南门河里爬上来,追着我们跑!太吓人了,真是吓破胆了!”
泥腿子说得绘声绘色,神情惊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大仙,您可得帮咱们除掉这河妖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道士,目光如炬。
道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应承还是推脱。
“是啊,大仙。”村长闻讯赶来,语气恳切,“您法力无边,刚祭完河神,如今又闹河妖,您可得救救咱们啊!”
“要不……本大仙先去河边瞧瞧?”
道士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一群人簇拥着道士,泥腿子在前带路,直奔河妖上岸的地方。
走近时,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河滩上留下一道道黏糊糊的痕迹。
“大仙,河妖是不是跑回河里去了?”
“大仙,您一定能找到它吧?”
“大仙,您可得把它抓住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听得道士头皮发麻,心里乱成一团,手心直冒冷汗。
“大家放心,大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定能帮你们抓住河妖!”天云呵呵地笑说,心里却暗自窃笑:“哈哈,你这假道士,看你如何收场!”
道士脑门上的冷汗直往下淌,心里叫苦不迭。
”老子本只想捞点银子花,这该死的河妖,刚吃了个鲜嫩的小姑娘,这么快又上来闹事,可把本大仙害苦了!”
他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贪图那点吃喝,办完事没有早点溜之大吉。
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各位放心,本大仙定会……哦,定会替你们做主!”
道士吩咐村民寻来几条船,又从外村借来一头牛,将牛拴在船上。
船上早已搭好木架,设下陷阱,只等那河妖自投罗网。
“嘿嘿,这家伙倒还有几分机灵!”
天云心中暗笑,细看那道士,生得一副奸猾相貌,脸上瘦得没几两肉,双眼细如鼠目,嘴唇包不住两颗大龅牙,果然是一副非奸即盗的模样。
道士取出一根红绳,系在桃枝中央,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敕了一张化煞符焚为灰烬。
接着,他用桃枝在地上蘸了些粘液,猛地抛起,以桃木剑凌空托住,剑尖正好顶住桃枝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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