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儒依稀记得一点童年往事。这个马叔叔性格豪爽大气,善奔骑、精猎射,双刀使得出神入化。他最喜欢自己,有空就带着自己玩耍,而自己也很依恋他。
宋继儒蹲下身子,把他抱在怀里,说:“我记得你,我的马术就是你教的。”
马肃欣慰地笑了,说:“我跟你母亲清清白白……”
“我知道。你不要说话,我帮你包扎伤口。”
“不用,我没救了。能在死前见到你,我很开心。”
马肃手捂伤口,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
“我第一次见到你娘亲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随师兄们一起从军,首次作战就负伤。我在伤兵营里养伤,踩着凳子,跟战友大吹大擂自己的英雄行径,说得口沫四溅,正得意洋洋时,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战友们全都起身垂手恭立。我回过头,看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个美貌少妇走进营房。她温柔地看着我,美目含笑问,‘你是新来的?怎么受的伤?’声音如黄莺儿般悦耳动听。”
“我平生所见多是无知粗鲁的乡野村妇,从没见过如此高贵典雅之人,一时间魂飞天外,茫然不知所措。旁人代我回答,说是鸣金收兵后,我依然奋勇杀敌,孤身一人冲进敌军阵地,砍杀数十人后负伤而归。她听后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只温柔体贴地替我更换药膏。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好闻极了。我面红耳赤,心肝扑通通直跳,低头不敢正视她。”
“随后,她离开我,开始逐一慰问每个伤兵,耐心倾听他们的每一句话,对他们的伤痛感同身受。伤兵们个个面带笑容,眼神热切看着她,好像孩童依恋母亲一般。她拥抱濒死的士兵,悲痛的眼泪扑簌而下,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伤兵们脸上带着她的热泪含笑而逝。”
“她带来的那些女人都跟她一样和蔼可亲。她们忙忙碌碌,蝴蝶般穿梭在伤兵营,带来了阳光般的笑容,带来了有着阳光气息的干净衣物,带来了热气腾腾的家乡菜。她们把营房打扫得焕然一新,用热水给我们擦拭身体,帮我们换下污秽的旧衣。我们互相开着玩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伤兵营。她们离开后,我的魂魄久久不能回归原位。”
“旁人告诉我,美貌少妇就是韩夫人。她像春晖一样照耀边疆,给苦痛的人们带去希望。她身边的丫鬟仆妇都是阵亡战士的遗孤,夫人收留她们,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教她们待人接物,又教她们读书认字,音乐舞蹈、针黹刺绣。这些底层女子因而乌鸦变凤凰,接受她们从来不敢奢望的教育,成为每个战士梦寐以求的配偶。”
“韩夫人不以贫富贵贱论英雄,只看人品性格。她牵线保媒而成的夫妻,都婚后和睦,幸福美满。夫人温婉贤惠,知书达理,还画得一手好丹青。她绘制的佛像庄严肃穆,满怀慈悲。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菩萨,如果世上真有菩萨的话,应该就像韩夫人那样吧。”
宋继儒泪如雨下,望着飞飞,着急大喊道:“给我金创药。”
白飞飞背着手冷眼旁观,冷酷无情说:“两把剑穿心而过,他活不成了,没必要浪费我上好的药膏。”
马肃惨然一笑,说:“飞飞是对的,他是做将军的料。小父帅,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不可感情用事。这是你父母给我上的第一课。”
他泪眼看着宋继儒,这张脸多像韩擒虎啊。他的身心一下子回到过去。
军帐里,韩擒虎威严端坐,面如寒霜斥责:“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军队不是单兵作战,而是统筹安排,必须令行禁止。我已鸣金收兵,你为何违抗军命返回敌营杀敌?”
马肃跪在帐下,汗如雨下。他不敢辩驳,老老实实准备接受军法处置。
韩夫人恰好来到大帐,见此情形,劝解说:“妾身妇道人家,不敢妄自干预军务。不过常听人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父帅何不记下这三十军棍,容他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韩擒虎沉吟不决,夫人轻移莲步至案几前,说:“我见您夜深未归,思君定在复盘前日战况。不知您有何心得?”
韩擒虎顿时来了兴致,手指沙盘,侃侃而谈。谈到某两难之境,双眼微闭,冥思苦想,沉默不语。韩夫人手执蜡烛侍立一旁,面带恬静微笑,眼波流盼,含情脉脉看着他,始终不曾离开片刻。二人一个高大魁伟,仪表俊堂;一个纤弱娇小,温婉如玉,真是一对神仙眷属。
马肃抬头痴痴地看着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下。
良久,韩擒虎睁开眼,与夫人四目相对。他一时忘情,面带微笑,眼神充满爱意,伸出手指,轻轻抬起夫人的下颌,温柔无比地低呼:“我的小心肝!”
韩夫人雪白的鹅蛋脸变得通红,嘤咛一声,娇羞无比地低下头。
眼看二人即将相拥,马肃吓得大声咳嗽。
韩擒虎从浓情蜜意里清醒过来,皱眉说:“你还没下去吗?既然夫人替你求情,我暂且饶过你。你不要辜负夫人的殷殷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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