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你那四弟从前对她何等在意?那时我都看在眼里,觉得她们男才女貌,真是十分登对的一双璧人。可这才隔了多久?便可不闻不问,既不关心也不再挽留。我去看方柔时,亦觉她如今的情形并无不好。反正心死如灰了,嫁给谁,差别都不大。”
陈霸先自然听得出她话里浓浓的打抱不平之意,当下只能先替杜僧明谢罪道:“我也曾为此劝过老四,不可负心亦不可乱情。但他或者内心也有自己的难处吧,总之此事算他对不住人家,我身为他的兄长,亦对方姑娘深感遗憾。”
赤芍觉得自己似有些僭越了,遂摇头道:“哪里?我只是随口一说,这种事情不一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者他们心里更加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而放弃了彼此吧?”
此一言,便轻轻揭过此事。但两人心里都似有种预感,此事并未见完。
这日萧绎在外处理种种公务,直至半夜方才回府。而后苑客舍小院中,亦是灯火通明,人影交叠来往不止。
掌珠是到了晚饭之后,正在喝茶消食时才听说王沅溪忽然病倒的。她当即就披衣要去看望,却被青鸾止住道:“王妃稍安勿躁,夜里起了风,越是暮春时越怕春寒。还是奴婢先去探个究竟,便要请大夫这些,也好先做安排。”
被她这么一提醒,掌珠才惊觉自己这是有些不顾身份了。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只是临了还忍不住又道:“你且好生安置了她,总不能叫人以为我心胸如此狭窄,这般不能容人。”
青鸾在心内叹息了一声,掀开珠帘转身融入到夜檐下的灯火中。
而客舍内,王沅溪倒是真的一身高热,几近神志不清,因反复唤她的名字也不做反应,身边的几个人无不急的跳脚抹泪。
待见到青鸾披着云锦素莲披风前来探望时,便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的,都争先恐后,十分忠心耿耿的向她描述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急病。
青鸾进屋之后,先解了披风,自袖中伸手出来,在卧躺在床人事不省的王沅溪额前抚了抚,而后摇头惊道:“这么烫手?你们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白日里还是好好的,忽然说病就病了?”
她此时严词厉色,大有借机发作的意思,而王沅溪身边这几个人,也知道自己底细本就不稳,当下便又纷乱的互相推诿了一番,而后被青鸾喝止道:“行了!伺候主子的时候没见你们真有这份心,倒是很会替自己描补厘清的。我来了这半日,起初便见这几上的茶壶壶口都没有热气了,再伸手一摸,果然冰冰凉凉——谁管的茶水?自己去外头跪着去!”
她一句话,先拿下了近身侍女中的一人,而后迅速借着掌珠的名义,再添补进来一人。因事出有因,无人敢于驳斥半句,而余下人等,更是各自心惊胆战只求自保,更无暇顾及齐心同力抵御外人了。
因见王沅溪的确病的不轻,青鸾坐定之后,便吩咐人先去请王府后院自家的医女过来诊脉。而后又移了驾,将几个近身伺候的人都叫到一处,仔细盘查日间王沅溪到底去了何处,又吃用了些什么东西。
“一句话,王娘子乃是王府贵客,我奉王妃的旨意过来探望,亦要问明她是因何生病,是否府中招待不周,亦或者是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否则,若传到外人耳中,还以为我们王府便是轻慢于她,这等名声,我们可不能枉担。”
人皆散去之后,王沅溪听着这一重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她慢慢想起来,不记得自己那时是怎样擦干了眼泪,跌跌撞撞出了暖阁。
暮春三月夜里的风,凉意袭人,直吹到她的骨髓里,吹到她的心里。她不知道远隔千里的家中的夜是不是比这里更冷,自己的阿娘是不是也被一片风声聒碎乡心,无法成梦。
她似乎看着母亲暖阁内的灯始终没有熄灭,听到她的咳嗽声,想起自己离去前父兄脸上的轻蔑神色,母亲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悲伤。
她不知道究竟哪件更令自己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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