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烛饮茶，看着这幕闹剧。
虽无大恶，但亦颇扰民安宁。
若发展失控，王烛不介意顺手镇住。
正思忖间，楼梯口现出一人，正是刚才山道上险撞老农的那贵青年，只是换了身衣袍，腰悬玉佩，颇显阔绰。
他叫伙计：
“可有雅间？我家主人要见客。”
伙计忙笑：
“请二楼最东厢！”
那青年冷哼，抖抖衣袖，径直上楼。
随他同行的另有几名随从，个个腰挂短剑，神色精悍。
有人认出此人，低声议论：
“这是李家大少爷，名李桓，听说颇受柳下镇衙门的青睐。毕竟李家是商贾巨户啊……”
“怪不得骑马猖狂……”
议论声不断，却也不敢太大。
李桓带随从往东厢走过，看到那赵乾在大声吵闹，目光一冷：
“这家伙吵得我头疼……”
随后吩咐手下：
“制住，拖下去。”
几个随从听令，立刻上前拿住赵乾。
赵乾酒意正酣，还没反应便被一拳击中腹部，闷哼一声掉下椅子。
刀也被踢翻。
文士忙退开，生怕牵连。
赵乾大怒，嘶吼：
“你们是谁？敢管老子？！”
随从不答，拧住他左臂往楼下拖。
赵乾嘴里还在爆粗口，却无法挣脱这几个训练有素的打手。
文士见状不敢多言，只拱拱手：
“多谢李少爷教训……咱们先告辞。”
他们也不愿上前帮赵乾，毕竟此人恃强蛮横，闹事在先，谁愿惹李家？遂匆匆离开。
众酒客看得心惊，却不敢插手。
只是没想到李家少爷如此霸道，但赵乾自己寻衅滋事，落个被打下楼的下场，算是咎由自取。
王烛神色淡然，看向那李少爷。
“此人行事依旧强势，借着家势来维持秩序，但内心深处未必有什么公道之念。”
不过赵乾也并非好善之辈，双方冲突，用俗世的话讲，“狗咬狗”罢。
王烛摇头，不再关注。
拂袖起身结账离去，却于走至楼梯口时，遥见那最东厢敞开房门格外显眼，透出半抹倩影，似有一名盛装女子坐在里头，背朝门口。
李桓正毕恭毕敬地站旁边，低声称郡主如何如何。
他态度谄媚，与刚才对付赵乾时那副不可一世，截然不同。
王烛瞥一眼，眼底一片淡漠。
足尖轻踏楼梯，转瞬人影消失在喧嚣之中。
王烛离开酒楼，本欲不在此停留。
但走了两步，看见街巷间另有些不寻常氛围。
往往一个地方若有时间积淀，就会衍生势力角逐。
家族、官府、帮派、门派……
王烛素来不想多管，可也想知晓此镇是否有更深暗流。
若是极度残暴的行为牵涉无辜百姓，王烛仍会出手。
穿过主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狭长，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面，一侧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
忽见前方房檐下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怀抱破旧布娃娃，脸颊脏兮兮的，却一双澄澈大眼正瞅着王烛。
她怯生生地后退半步，又止住脚，不知是恐惧还是好奇。
王烛驻足。
小女孩指指自己嘴巴，似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她是个哑巴，小手乱比划，好像在乞求食物或帮助。
王烛伸手翻找，随手拿出那尚未吃完的酥饼，递到她面前。
女孩瞪大眼，吸吸鼻子，犹豫片刻，双手小心接过。
随后，她指向右前方破楼，让王烛过去。
王烛神色不动，领悟她是想带自己去看什么。
便点点头，随着她走进楼里。
楼内昏暗，似乎曾是废弃的阁楼，堆满杂物和灰尘，轻轻踩步都会扬起浮灰。
女孩领着王烛上二楼，推开一扇破门，里面竟坐着几名衣衫褴褛的老人，或倚墙而眠，或头发花白、神态萎靡。
见王烛到来，没人说话，只露出复杂的目光，有防备，也有希望。
最角落，一老妪抬头，声音沙哑：
“你……你若是衙门人，就走吧。我们不想惹事……”
王烛摇头：
“不是。”
王烛只淡淡扫视，察觉这里大多是流民或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身上布满伤痕，神情惶恐，显然经历过苦难。
哑女挤到老妪身边，作手势表达什么。
老妪点点头，对王烛道：
“阿画想你能帮我们，可我们知道，你也许救不下我们……柳下镇表面平和，但近来半月，镇里有股黑势力频频抓人。官府不管，百姓噤声。我们被抓到过，又逃出来，现在只敢躲这破楼苟活。等哪天凶徒再找来，我们只有死路。”
“黑势力？”王烛轻声念。
老妪叹：
“自称是‘天藏会’。有人说它根植柳下镇多年，背后还有大财主和官面的人撑腰……我们原住在隔壁县，被大水冲来的灾民，难民证也没办下来，就流落镇里讨饭。他们逼我们做某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我们不从，就动刀。还有些妇人、孩童被抓去……不知送到哪里了……”
说到此处，几名老者都面露黯淡。
他们极度害怕，不敢喊冤，官方也不予理睬。
哑女拉住王烛衣襟，眼神中闪烁祈求。
王烛沉默片刻。
是非曲直，王烛已洞悉大半。
小镇乃商道要冲，吸纳许多外来人口；若有势力暗中操纵，利用人口贩卖或逼迫灾民干黑活，官府装聋作哑，便是典型的阴毒勾当。
王烛不多言，只对老妪道：
“你们暂且留在此处，我去看看。”
老妪困惑：
“你能一个人对付那群魔神？”
王烛眸中平静，不作解释。
老妪再想追问，也不敢多话。
哑女似听懂王烛的意思，握紧布娃娃轻轻鞠躬，用目光送别。
王烛转身离开破楼。
若这天藏会只做小打小闹，王烛可不插手。
但若真涉及大规模残害，便不会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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