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圣蹲在月老殿的蟠桃梁上啃桃核时,满屋子乱窜的红线正追着金箍棒打蝴蝶结。三日前那场混沌火种溅进火眼,如今他瞧谁头顶都飘着缕情丝——白无常和孟婆的竟是死结,朱大聪与高翠兰的早断成两截,最要命的是自己天灵盖上缠着团乱麻,仔细看竟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扯断的姻缘线。
"泼猴下来!"月老踩着七宝莲花墩抻脖子吼,手里姻缘簿拍得案几震天响,"今日再编不好十对姻缘,老朽就把你塞进忘川当摆渡石!"
孙小圣金箍棒挑着根红线当牙签:"老头儿,你自个儿情丝都打结,还教人牵线?"火眼金睛往月老头顶一瞟,那团乱如麻的情丝突然暴长,缠住殿柱就开始织毛衣。
变故陡生。西北角鸳鸯谱突然自燃,青烟凝成个霓裳女子的虚影。女子赤足踏过情丝,所经之处红线尽数断裂,朱大聪那截断丝竟被她吸入掌心。"绝情妖姬!"月老胡子抖得比红线还乱,"快逮住那缕逃逸的情魄!"
孙小圣翻身跃下,金箍棒捅向妖姬后心。棒尖触及霓裳的刹那,五百年前的紫霞残影突然在眼前闪现——那袭紫衣正在桃花林里穿红线,腕间铃铛与如今这妖姬足铃一般无二。
"呆子看路!"月老的姻缘簿拍中猴脑。孙小圣晃神间,妖姬已化作青烟遁出殿外,空中飘落片桃花瓣,瓣上朱砂写着"三生石畔,旧债新偿"。
是夜,孙小圣被罚守三生石。火眼刺痛难忍,抬手揉时竟扯出段情丝——那丝线泛着紫霞的鎏金光晕,另一端遥遥系向广寒宫。泼猴心头突突直跳,金箍棒捅向月宫方向,棒身却突然被万千红线缠成茧蛹。
"动凡心的弼马温?"清冷女声自月桂树下传来。孙小圣火眼暴睁,见嫦娥怀里的玉兔正啃着根情丝,那丝线分明与妖姬所持同源。正要细看,突觉耳根灼痛——月老隔空施咒的红线烙铁正滋滋冒烟。
"再敢窥探仙娥,老夫把你塞进畜生道当红娘!"姻缘簿上浮现新规,孙小圣三字旁画着个被红线五花大绑的猴头。泼猴龇牙撕碎簿页,碎屑却凝成个紫衣幻影,腕间铃铛响彻云霄。
五更天,朱大聪扛着九齿钉耙闯殿。这夯货头顶断丝竟重新续接,钉耙齿上沾着高翠兰梳头的桂花油:"孙猴子!翠兰今早突然要出家!"
孙小圣火眼扫过钉耙,见那断丝续接处粘着妖姬的桃花瓣。金箍棒猛然捅向朱大聪心口,勾出团混沌雾气——雾中高翠兰正将降魔银簪刺向咽喉,簪头闪烁的正是妖姬额饰的碎光。
月老殿突然地动山摇。存放历代姻缘的琉璃柜轰然炸裂,万千情丝化作箭雨射向人间。孙小圣火眼淌血,见那妖姬正在云端狂笑,断丝在她掌心凝成柄绝情剑。最骇人的是,月老头顶情丝不知何时已与妖姬相连!
"老东西演得好双簧!"金箍棒劈向月老天灵盖。姻缘簿突然自动翻页,显现出五百年前画面——紫霞仙子手持银铃斩情丝,月老在旁泣血结绳。
妖姬笑声忽变悲鸣:"负心人!你当年断我情丝证道,如今我也要这三界姻缘陪葬!"绝情剑劈向姻缘树,孙小圣怀中突然飞出块桃核——正是大闹天宫时私藏的蟠桃种!
桃核遇情丝即长,眨眼化作参天巨树。妖姬斩落的绝情剑卡在桃枝间,孙小圣火眼终于窥见真相:月老左胸空空如也,心跳声竟来自妖姬掌心!
"原来是个空心老儿!"金箍棒捅穿月老袍袖,露出的手臂缠满紫霞情丝。妖姬突然凄然一笑,绝情剑调转锋芒刺向自身心口。
霎时天降血雨,万缕情丝重归天地。孙小圣接住坠落的银铃,铃芯残留着紫霞最后一缕残魂。月老瘫坐桃树下,胸口渐渐凝出颗琉璃心,心上刻着"情劫"二字。
朱大聪的惊呼打破死寂:"翠兰还俗了!"众人望去,见高翠兰正在月下捣衣,降魔银簪好端端别在发间。那截断丝依旧悬在头顶,却不知何时系上了妖姬遗落的半片桃花。
子时三刻,孙小圣蹲在蟠桃梁上啃新桃。火眼不再刺痛,却能瞧见月老殿地砖下埋着的秘密——五百本姻缘簿残卷正在生根,书页间紫霞的剪影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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