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段时间附近有个写字楼裁员了。”许星野看着明晃晃的引擎盖面无表情地说。
秦蕾蕾笑着,“对。那些找不到新工作又回不去家的人,只能穿得整整齐齐的,抱着电脑在咖啡馆里坐着,假装自己还在上班。”
秦蕾蕾继续讲庭辉的故事,“我立刻开始面试,来的人长的能干俩礼拜,短的三两天就走了。”
“为什么?还是因为排班的问题吗?”
“不是。他们说庭辉排挤人,经常嘴里骂得很难听。”
许星野一脸困惑。
“后来我才意识到,是因为咖啡师的薪酬是小时工资外加1%的店铺盈利提成。”
许星野想了一下,“我懂了,从报表上,咖啡师薪酬会被计算在店铺成本里,店里用更少的咖啡师产出了更多杯咖啡,那样咖啡师能分到的店铺盈利奖金就越高。”
“这怪我。”秦蕾蕾叹了口气,“我没能早些发现庭辉已经不适合做前台的工作了。咖啡师说到底是服务行业,他每天上班面对顾客,下班面对他妈,人的心力资源很快就会被消磨完。他还年轻,觉得自己找到空子了就不停消耗自己,我应该要早早发现并且制止这些,而不是念在庭辉是花市店开店就在干的老员工,而且他妈妈生病了,就一再假装没有看到这些。”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车里。
“但是谁又能左右得了他人命运呢?”秦蕾蕾说。
“庭辉认识泼咖啡的人吗?”许星野问。
“至于这件事情。”秦蕾蕾拿起手机,解锁了屏幕,打开一段视频,递给了许星野,“你自己看吧。”
这是花市店正对着吧台和点单出单区的监控视频。
许星野能看到自己早上跟庭辉一起布置海报的场景,这个监控是收声的,手机里甚至录下了她跟庭辉关于门店今天采用鲜豆的讨论。
许星野点了暂停,“所以您知道那天邹经理专门给配了好日期的豆子过去吗?”
“不知道。他开这会没叫我。不过配新豆这事儿虽然不坦荡,但不算是蠢事儿。”
“我不知道店里的摄像头还能录音。”
“自从开始店里开始上新人以后,我就把门店的摄像头换成了高清带录音的。”
许星野继续看监控,正在她出门买煎饼的时候,那个泼咖啡的中年大妈出现在了店里。
“您好,要喝点儿什么?”庭辉用有点儿哑的嗓子问。
中年大妈左手握着右手,看着磨豆机旁边的海报上的字,声音里带着质问,“你们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还写什么烘焙日期?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什么!”
“阿姨,”庭辉从柜台里拿出一整袋咖啡豆,指着上面的日期,“您看到这个日期了吗?这袋子里就是上礼拜刚烘焙好的豆啊,保质期12个月呢,这才刚烘好一礼拜,是豆子风味最好的时候,我们一直是按这个标准来做咖啡的。”
“这袋子不也是你们店自己装的吗?日期也是你们自己打的。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许星野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他们光想着怎么做海报,却忘记给门店的一线咖啡师出一份应对话术,遇到质疑,只能靠咖啡师自己临场应对。
庭辉放下豆子,“阿姨,我们的烘焙工厂都是按照比行业标准更严格的标准来进行烘焙的,接受全社会的监督,绝不可能乱打日期。”
中年大妈说着,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嘴里骂骂咧咧,举起手机对准了柜台上的海报,“就是这个咖啡店,昨天被爆出来用过期咖啡豆,今天就出了欺骗消费者的海报。”
大妈说着,抬高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柜台后的庭辉。
庭辉一把夺过了大妈的手机,低头点着屏幕,似乎是在删刚才拍的视频。
大妈伸出手指着庭辉大喊,“你这是干什么!”
庭辉把手机还给了大妈,“别再拍了!”
大妈一把夺过手机,翻着白眼,嘴里骂骂咧咧。
“您要不喝咖啡的话,还请离开我们店!”庭辉的声音很大,大到许星野调低了两格音量。
大妈转身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店门,庭辉转过身继续做咖啡,即使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在咬牙切齿。
大妈刚出去,许星野就拎着煎饼进了店里,接下来的视频内容就是许星野给庭辉分煎饼吃,然后许星野打包时候用完了封口贴,庭辉在柜台里找封口贴。大妈冲进来,没找到庭辉,而是直接对着许星野扔了两杯咖啡。
许星野心乱如麻,她把视频又拉回去,看着大妈走进店里时的质问,“你们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还写什么烘焙日期?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什么!”
她以为很好的可落地的,能够挽狂澜于不倒的好想法,在面对真实的消费者时,逻辑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中年大妈虽然行为野蛮,但说的话句句在理。
秦蕾蕾见许星野反复拖着视频进度条听大妈说的话,“我给你看视频,是想跟你说庭辉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果他不抢手机,这位客人也不会走出去那么长时间了,又返回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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