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腥气掠过残破的街巷,卷起满地纸钱残灰。林琛背着夏九璃疾奔,青火在左眼金纹中忽明忽暗,将石板路上蜿蜒的血迹照得忽青忽白。她的发丝扫过他颈侧,结满冰晶的末端刺得皮肤生疼,每一次颠簸都让冰渣簌簌掉落,在月光下碎成星点磷光。巷子两侧的商铺招牌歪斜欲坠,褪色的“福”字被夜风撕成碎片,像无数只苍白的手试图抓住逃亡者的衣角。
身后传来瓦砾崩裂的巨响——地窖坍塌的烟尘中,数十道黑影贴着墙根游走,眼眶里嵌着未熔尽的铜钱碎片,在月光下泛着猩红。那些铜钱并非死物,边缘的锯齿状裂痕中渗出黏稠黑血,滴落时竟在地面蚀出细小的孔洞。一具阴兵突然四肢反折,如蜘蛛般攀上屋檐,下颌裂开至耳根,露出满口铜钱铸成的利齿:“王妃……归位……”
“阴兵借道!”诸葛青喘着粗气掷出三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结成八卦虚影,勉强挡住扑来的两具僵尸。他袖口的血迹早已凝固成褐,写符的右手止不住颤抖,虎口崩裂的伤口中混着朱砂与脓水。阵图光芒明灭间,映出他脖颈浮现的铜钱状尸斑——那是窥探天机过甚的代价。“守墓人竟能操控地脉浊气化形……咳、咳咳!”一口黑血喷在青石板路上,血珠落地竟长出细小的铜钱草,草叶间渗出黏稠黑雾,雾中隐约有孩童嬉笑。
云诗韵反手甩出雷击木残片,紫电如鞭抽碎一具阴兵头颅。焦黑的头颅滚到林琛脚边,下颌突然张开,嘶声尖笑:“逃不掉的……白虎寨的祭品……”她一脚碾碎头颅,雷光在眸中炸裂,发梢因静电根根竖立:“闭嘴!”可那笑声仍在巷尾回荡,仿佛千万个铜铃在耳畔摇晃,每一声都震得人骨髓发寒。
夏九璃在林琛背上抽搐了一下。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刺入他肩胛,乌黑的尸毒顺着伤口蔓延,在皮肤上织出蛛网般的纹路。林琛闷哼一声,青火本能地灼向伤口,腐肉焦糊味混着她发间的尸蜡香,呛得他几欲作呕。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正在融化——不是血肉,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像烛泪般一滴一滴渗入他的脊梁。“再撑三里……前面就是渡船帮码头!”他哑声低吼,却听见怀中的《五味天书》残页发出纸张撕裂的脆响——帛书上的血渍符文正在蠕动,像蛆虫啃食书页,每啃食一寸,夏九璃的呼吸便弱一分。
转角处突然亮起一盏引魂灯。
乌篷船影破开夜雾,艄公佝偻的背影映在船头,蓑衣下露出一截森白指骨。那指骨上缠着红线,线端系着枚锈迹斑斑的铃铛,随船身摇晃发出闷响,似招魂的丧钟。
船桨搅动的水声粘稠如血。林琛将夏九璃平放在舱内草席上,她的锁骨已浮现青鳞,呼吸时喷出的白雾在半空凝成冰渣,落在草席上竟冻出霜花。诸葛青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焦黑符印——那是强写天机符的反噬,符纹如蜈蚣盘踞,随着心跳缓缓蠕动。“渡阴河需燃魂灯,但我们的阳寿……”他咬破指尖在船板画出血阵,阵纹刚成便渗出腥臭脓水,脓水中浮起细小的铜钱幼虫,扭曲着钻入木板缝隙。
“用我的雷法作引。”云诗韵撕开左臂绷带,焦炭般的皮肤下跳动着紫色电光,像有活雷在血脉中奔涌。她将雷击木粉末撒入血阵,霎时雷蛇乱窜,船身剧烈摇晃。腐朽的船舱壁板裂开缝隙,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符纸——每张符上都画着扭曲的人脸,眼窝处钉着铜钉。艄公突然回头,斗笠下空荡荡的眼窝燃起绿火:“活人走阳关道,死人过奈何桥——尔等半阴半阳,该付买命钱!”他的喉咙仿佛塞满沙砾,每个字都带着碎石摩擦的声响。
船头的引魂灯骤然暴涨,火光中浮现数百张扭曲人脸,皆是被青龙阁吸干财运的冤魂。他们的眼眶空洞,取而代之的是旋转的铜钱,钱孔中伸出细长红舌舔舐灯罩。林琛的左眼金纹猛然灼痛,青火不受控地涌向灯盏,人脸在烈焰中尖啸消散。艄公的蓑衣轰然炸开,露出由铜钱串成的骨架,钱孔中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虫身布满铜锈色斑纹:“灶君的火……好香啊……”尸虫群聚成一只巨手抓向夏九璃,指尖的铜钱虫牙滴落毒涎。
“香你祖宗!”云诗韵旋身跃起,雷法凝成长枪贯入艄公胸腔。铜钱骨架哗啦散落,一枚刻着“白虎”卦象的钱币却弹射而起,直扑夏九璃眉心。林琛挥臂去挡,钱币竟穿透青火,深深嵌入他腕骨——剧痛中,他看见白虎寨地宫的幻象:万丈悬崖下,百具石棺悬于铁索,棺盖上皆刻着夏九璃的面容。棺椁间缠绕的血藤如巨蟒蠕动,藤蔓刺入石棺的缝隙,吮吸声粘稠如啜粥。
诸葛青的血阵终于亮起。渡船在雷光中冲破迷雾,靠岸时船板已碳化成灰。深夜客栈的灯笼在雨中飘摇,昏黄光晕下,掌柜捧着尸蜡药罐倚门而立,鼻翼翕动:“好浓的死气……这小娘子再丢一魄,可就真成艳尸了。”他的长衫下摆沾满尸蜡油渍,每走一步都留下半透明的脚印,脚印中竟有蛆虫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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