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毁王总合同的第三天，我被公司以"泄露商业机密"为由辞退。人事部的小张偷偷告诉我，王总给行业发了"封杀令"。
"爽哥，你这回惹到真佛了。"小张递给我纸箱时压低声音，"听说连中原、链家都收到风声。"
我抱着纸箱站在写字楼下，深圳的暴雨说来就来。雨水顺着衬衫领口灌进去，凉得像王总最后那个眼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美琪："今天面试怎么样？"配了个加油的表情包。我抹了把脸，回复："一切顺利。"
回到家时，美琪正跪在地上研究洗衣机。长发胡乱扎成丸子头，T恤上沾着洗衣粉泡沫。
"这个按钮是什么意思？"她指着"脱水"键，"我按了开始键，但它只是转了两圈就停了..."
我放下纸箱，从背后环住她："要先选程序，再按开始。"握着她的手操作了一遍，洗衣机嗡嗡运转起来。
她转身要亲我，突然僵住："你的衣服...怎么全湿了？"手指触到我冰凉的领口，瞳孔猛地收缩，"出事了？"
纸箱里的离职证明露了一角。她抽出来看完，转身就抓车钥匙："我去找那个王八蛋..."
"美琪！"我拽住她手腕，"这正是他想要的。让你觉得离开他活不下去。"
她胸口剧烈起伏，香奈儿外套滑落在地。我们沉默地对视，只有洗衣机在背景音里轰隆作响。
"其实..."我挠挠头，"我早想自己干了。深圳这么多旧房改造的需求..."
美琪眼睛突然亮了："我可以设计！我在伦敦学过室内设计！"说完又蔫了，"虽然只学了三个月就被王总叫回来..."
我捧起她的脸："三个月也是学过。我们合伙吧？你设计，我跑业务。"
"真的？"她眼睛像星星一样亮起来，随即又暗下去，"但我没有钱投资了...王总冻结了我的账户。"
我笑着从纸箱底抽出一张卡："这些年攒了二十万，够起步了。"
她扑上来吻我，洗衣粉的柠檬味在我们唇齿间蔓延。窗外雨停了，一道阳光斜斜地照在洗衣机上，转筒里我们的衣服纠缠在一起，像某种隐喻。
创业比想象中难十倍。我们在城中村租了间更小的办公室，月租2800。美琪坚持要买二手家具，结果送来一张瘸腿的办公桌。
"没事！"她变魔术般掏出Hello Kitty贴纸，"贴这边就看不出来啦！"
我看着她跪在地上认真贴贴纸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曾经的她，可是连Hermès包包沾到雨水都要立刻换新的。
第一个月，我们吃了二十八天泡面。第二个月，美琪学会了用美团优惠券。第三个月，她在菜市场为三毛钱和小贩砍价时，我突然鼻酸。
"干嘛这么看我？"她拎着战利品——两根打折黄瓜，得意洋洋，"那阿姨最后还送我一把葱呢！"
转折出现在一个闷热的午后。美琪去楼下买奶茶，回来时身后跟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这是周老师，"美琪兴奋地介绍，"南山教师公寓的！她想改造房子！"
周老师推推老花镜："小姑娘在广场上教我用手机付款，说起你们公司..."她打量我们简陋的办公室，"虽然地方小，但人实在。"
教师公寓是90年代的老房子，周老师想给从美国回来的儿子一家准备婚房。预算只有十五万，是她的全部积蓄。
量房时，美琪的专业素养让我吃惊。她迅速画出结构图，指出承重墙位置，甚至记得深圳老建筑的常见问题。
"这里管道肯定老化，"她敲敲卫生间墙壁，"要预留更换预算。"抬头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她吐吐舌头，"好歹学过三个月嘛。"
设计方案上我们产生了分歧。我想要时下流行的北欧风，美琪却坚持做新中式。
"周老师儿子是大学教授，"她指着户型图，"这种知识分子家庭..."突然顿住，眼神飘向远方。
我立刻明白了——她在想自己的父亲。那位早逝的大学教授，留给她的除了债务，还有对书卷气的眷恋。
"你说得对。"我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做新中式，用胡桃木和宣纸灯。"
施工期间，我们几乎长在工地。美琪每天素颜扎马尾，工装裤上沾满油漆。有一天我发现她在和工人一起搬瓷砖。
"你疯了？"我抢过她手里的箱子，"这些很重的！"
她满不在乎地擦汗："我在健身房私教课上一节课两千呢，不能白练。"
周老师常来送绿豆汤，有天悄悄问我："小姑娘手上怎么都是茧子？以前没干过活吧？"
我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说她从前的手只用来挑珠宝和签支票？
工程验收那天，周老师儿子从美国飞回来。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教授一进门就愣住了——美琪将书房设计成他父亲老宅的样子，连砚台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这..."他声音哽咽，"怎么知道我喜欢..."
美琪躲在角落，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后来才知道，她偷偷联系了周老师儿子的微博，翻遍他所有关于童年的照片。
周老师当场给我们介绍了三位同事。回去的地铁上，美琪靠着我肩膀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卷尺。夕阳透过车窗洒在她起皮的嘴唇上，我轻轻吻了一下。
那晚我们在出租屋阳台上喝廉价红酒庆祝。美琪突然说："爽朗，我们结婚吧。"
我一口酒喷出来："现在？连钻戒都..."
她变魔术般掏出两枚易拉罐拉环："先用这个。"眼睛亮得像星星，"等赚钱了再换真的。"
我单膝跪地，拉环套上她手指时，外面突然下起暴雨。我们笑着躲进屋里，雨水从窗缝渗进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以后我们的家，"美琪在雨声中说，"一定要有个大阳台。"
我正要说好，手机突然响了。陌生号码，接通后是周老师儿子的声音："爽先生，我在MIT有个同事正要回国..."
雨声渐大，但我们的未来，似乎正一点点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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