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老城的钟声在雪中听起来像蒙了层纱。我们跟着导航拐进一条挂满霓虹灯牌的窄巷,寻找那位据说修了六十年原子钟的雅库布先生。嘉怡的助听器从昨晚开始就持续捕捉着某种稳定脉冲,手机显示频率精确到16.000Hz。
"就是这里。"我抹掉门牌上的冰霜,铜牌上刻着"时间诊所"四个汉字。推门时铃铛没响——它被冻在了静止状态,就像橱窗里那些永远停在9:45的二战怀表。
店内暖气开得极足,戴放大镜的老人正在调试座堪比冰箱大小的铜制仪器。原子钟的铯原子束管闪着幽蓝的光,在墙上投下血管般的投影。
"柏林来的小朋友?"雅库布先生的中文带着胶东口音,他敲了敲原子钟的真空舱,"比北京时间准三纳秒。"舱体旋转时,我看见内壁刻着七个城市名:华沙、柏林、威尼斯、喀什、德黑兰、塔什干、阿拉木图。
嘉怡突然按住太阳穴。她的助听器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与原子钟的秒针完全同步。老人眼睛一亮,从柜台下取出个生锈的饼干盒,里面躺着七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片,每片都刻着石榴图案。
"石榴小组的电台呼号。"他用镊子夹起华沙那枚,对着灯光旋转,"1956年用报废的米格战斗机陀螺仪做的。"金属片边缘的锯齿在原子钟蓝光下显现出维吾尔文字——正是《玛纳斯》史诗的开篇。
我浑身发冷。这些看似装饰的锯齿实为声纹密钥,当嘉怡用助听器播放那段喀布尔琴师给的录音时,七枚金属片同时共振起来,在光谱仪上拼出一幅冷战时期的欧亚地图。七个红点间连着荧光细线,每个节点都标注着某首维吾尔民歌的频率。
"你母亲..."老人将柏林那枚金属片贴在嘉怡助听器上,"是唯一能同时用四种语言押韵的密码员。"他突然哼起首音调古怪的摇篮曲,嘉怡触电般跟着哼出下句——尽管她从未听过这首歌。
饼干盒夹层里有张1987年的《华沙日报》,角落印着则音乐会广告。放大后可见钢琴师名字旁的小字:"林树《胡杨林》世界首演"。老人用指甲刮了刮报纸,竟浮出层密写墨水,显示当晚实际演奏的是改编成钢琴曲的《玛纳斯》密码本。
"肖邦用过的那架钢琴。"老人指向窗外,雪幕中隐约可见科学宫的尖顶,"地下室有个共振腔,专门用来..."他的话被嘉怡的惊叫打断——她正对着原子钟的反射面整理头发,突然发现锁骨处的蝶形胎记在蓝光下显现出微小的数字"7"。
威尼斯玻璃厂的退休技师罗西差点打翻他的格拉帕酒。我们通过雅库布先生联系上这位八十岁老人时,他正用放大镜检查我们发去的胎记照片。
"圣母在上!"Skype画面里的老人突然用意大利语喊起来,他颤抖着从相框后抽出张泛黄照片。1986年的穆拉诺岛玻璃厂,年轻的林树身旁站着戴头巾的维吾尔女子,她挽起袖子的手腕上,赫然是与嘉怡相同的胎记——只是数字是"6"。
"双胞胎..."罗西用夹杂着威尼斯方言的英语解释,"天山姑娘生产当天就被带去罗马了,林先生只来得及抱走一个。"他的放大镜停在照片角落,那里有个抱婴儿的意大利女人,怀里的襁褓露出截小脚丫——脚踝上隐约可见胎记边缘。
嘉怡的呼吸在摄像头前凝成白雾。罗西接下来的话让我们血液冻结:"那个意大利女人是艾蒂安的姑妈,共产党游击队员的后代。"
华沙科学宫的地下储藏室冷得像座冰窖。管理员克雷斯蒂娜抱怨着带我们穿过成排的苏联时期电子设备,最后停在一台覆盖防尘布的三角钢琴前。
"1955年莫斯科世博会特制版。"她掀开防尘布,露出琴盖上褪色的CCCP徽标,"铸铁框架里掺了陨石合金,音板用的是贝加尔湖的千年云杉。"当嘉怡触碰琴键时,整个地下室突然响起诡异的共鸣声——那架钢琴在无人演奏的情况下,自己发出持续的低音。
克雷斯蒂娜见鬼似的画着十字。我注意到钢琴内部闪着微弱的蓝光,俯身查看时,发现音锤后方藏着个微型投影装置。嘉怡的助听器突然接收到一组加密信号,钢琴内部传来机械运转声,一束全息影像投射在积灰的琴盖上。
那是父亲!年轻二十岁的林树穿着我们从未见过的西装,坐在正是这架钢琴前。全息影像里的他调整着领带结开口:"无论哪个女儿找到这段录像..."我和嘉怡同时屏住呼吸,"请记住,数字6和7的胎记拼在一起,就是和田玉谐振器的地图坐标。"
影像突然切换成段令人不适的画面:某个实验室里,十几个戴助听器的孩子正对着不同频率的声源朗读诗歌。他们太阳穴贴着电极,而监控屏上显示的脑波图正被转化为二进制代码。画面角落的日历显示是1989年6月3日。
"北约的'夜莺计划'。"全息影像里的父亲攥紧拳头,"他们把少数民族童谣改造成精神控制密码。"他突然转向镜头外说了句维吾尔语,嘉怡的助听器即时翻译:"艾琳娜,别怕录音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