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长公主醒了……想见您。”
李嬷嬷恭敬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蔺聿珩那纷飞繁乱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只得暂时折返回昭阳长公主所居的厢房。
须臾,蔺聿珩见到正在服用清炖燕窝的母亲,其面色看上去甚是苍白。
他未曾多言一句,只是缓缓落座于榻前的圆凳上。
见状,昭阳长公主摇摇头,示意何嬷嬷将这无滋无味的白燕端走。
“宴安,明早我们就出发,莫要再耽搁时间了……否则十二之前恐怕难以抵达云城。”
原本途经官道,仅需四日时间,她应当在初十之前便可抵达。
“母亲自行定夺便是……”蔺聿珩面无表情地回应一句。
“宴安?你……”昭阳长公主自然看出儿子的冷漠疏离,不禁紧蹙蛾眉。
蔺聿珩抬起头来,直直望着满脸疑惑的母亲,面上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母亲……今日若非夫人自山寨借来马车与良驹,此刻您恐怕依旧在潮湿阴暗的林间。”
闻此,昭阳长公主哑口无言,只是抬手轻揉着自己那胀痛的额头。
须臾,她声若蚊蝇地开口:“倒是有点孝心……那为何之前不让我们同去山寨休息?”
“让长公主去山寨?”蔺聿珩无奈地摇了摇头,“待到日后……好让您派兵来此剿匪吗?”
当时妻子不让母亲进山寨,并非因个人恩怨,而是信不过母亲的为人。
堂堂长公主竟然沦落至匪窝,以母亲的性情,日后恐会以怨报德……
“本宫岂是那般忘恩负义……”昭阳长公主正欲斥责,却有些心虚。
为了自己的颜面与尊严,她说不定真会如此行事。毕竟土匪本就是朝廷的一大祸害。
“母亲,您无需再善待夫人……你二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蔺聿珩蓦地冒出一句话。
“宴安?你怎么……”昭阳长公主难以理解儿子的话中之意。
莫非这孩子变心了?之前他不是很喜欢那小土匪的吗?
蔺聿珩笑了笑,解释道:“即便日后您真心悔过,但昔日对夫人的伤害已然造成了。”
“回京我会向陛下请旨,年后便去郓州上任……每年独自回京两次……”
“您若觉膝下寂寞,可再抚育一名乖巧的孩子……儿子只是不想重蹈您的覆辙罢了。”
言罢,蔺聿珩起身,向满脸悲戚的昭阳长公主恭敬行礼,继而转身离去。
重蹈什么覆辙……自然是爱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逝后却万般追思。
母亲性情实难改变……除非妻子对她言听计从,二人才会风平浪静。
然而,妻子非忍气吞声之人,他亦不会让妻子逆来顺受。
这一夜,蔺聿珩孤枕难眠,昭阳长公主拖着病体,暗自垂泪。
唯有穆岁安与乔棠相拥而眠,甚至一觉睡到大天亮……
因更换了舒适的马车,众人前往云城的路程,瞬间变得顺畅许多。
四月初八上午出发,一行人终于在十一傍晚,抵达云城隔壁——垅郡。
乘船出行的卫芙盈,还有先行离去的卫明赫,正在距离城外不远的一处林间等候。
“晋王殿下!”
卫芙盈一见到姜奕承,便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来,其羞红的脸颊昭示着她的少女心思。
只是她不像往日那般,对穆岁安与乔棠格外亲热,甚至故意无视。
对此,两位大大咧咧的姑娘,并未放在心上,反正大家只是点头之交。
“晋王殿下……前方破庙里有百余位流民聚集!”卫明赫上前禀报。
“西边几个城镇接连受灾,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逃难,但垅郡和云城都不愿意接纳。”他接着道。
“是呀……”卫芙盈撅着嘴,“他们真的好可怜……有好多都是老人孩子呢!”
“真是不太平啊!”后方马车内的昭阳长公主,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往年经由官道,从未出现过任何匪徒和流民,今年怎会如此多灾多难!
“即将进城,将马车内的糕点分发给孩子们吧……都是些可怜人。”她紧接着吩咐道。
“此事不妥!”穆岁安蓦地开口。
“长公主,流民饥饿过久,一旦遇到富庶之人,恐会生乱……”
“穆姐姐……”卫芙盈微微蹙眉,小声打断,“你多虑了,那些人都饿得爬不起来了,又如何生乱呢!”
她偷瞄一眼姜奕承,又道:“我身上还有些首饰,也送给他们吧。”
“穆岁安,你当有仁善之心!”昭阳长公主冷冰冰地开口。
这几日她与宴安只字未说,本就心里不痛快,这小土匪偏偏又来拆台。
蔺聿珩上前一步,将穆岁安轻轻揽入怀中,低声询问:“夫人,你是否遇到过流民?”
他们素日出行,确实从未遭遇过大规模流民,甚至连乞丐也甚少。
“……”穆岁安头一扭,“没有!咱们做土匪的,哪有什么仁善之心!你们尽管去行善吧!”
说完,她转身往后走去,甚至还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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