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后台的烛火被罡风卷得东倒西歪,秦慕云的指甲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每道抓痕里都渗出墨汁般的黑血。
林小跳刚躲过他横扫过来的胳膊,后脑勺就重重撞在戏服箱子上,疼得她倒抽冷气——这破箱子早该扔了,上次说书时还硌过她屁股。
"祖宗!
这货是吃了十斤火药吗?"她猫腰躲过第二波攻击,顺手捞起桌上的铜烛台砸过去,结果烛台刚碰到秦慕云衣角就"咔"地裂成两半,"您老当年捉妖都这么费劲?"
霍无赖飘在她头顶,发梢还沾着刚才被掀翻的香炉灰:"我当年捉的是雪狐,人家至多挠你两下撒撒娇。
这秦慕云可是被千年怨气腌入味的老坛酸菜,能一样吗?"他突然压低声音,"小跳你看他脖子——"
林小跳抬头,正撞进秦慕云猩红的竖瞳里。
那恶鬼咧着嘴,后槽牙都泛着青黑,脖颈处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筋骨。
她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想起今早吃的糖油饼,差点没吐出来。
"花无缺!
你不是能感应他情绪吗?"陆九霄的刀总算捡回来了,可刀刃砍在秦慕云身上只溅起火星,"他现在到底是秦班主还是恶鬼?"
花无缺躲在廊柱后,水袖被撕了半截,露出雪白手腕上的红绳:"他...他在挣扎!"少年眼尾的胭脂晕成淡粉,声音带着哭腔,"刚才那团黑影钻进他心口时,我听见他喊'阿霍',是您的名字对不对?"
林小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祖祠手札里那句"执念难消"突然在耳边炸响,她摸向腰间的布包——苏媚娘上个月在鬼市卖给她的古籍残页还在。
当时那老妇人神神叨叨说"这是前朝镇邪司的密录",她只当是骗银子的噱头,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霍无赖!
帮我挡两下!"她边喊边把布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半块桂花糕(今早没吃完的)、霍无赖的旧玉佩(他非说能辟邪)、还有皱巴巴的残页。
"祖宗我现在是鬼魂,拿什么挡?"霍无赖急得直转圈,"要不...我学两声鬼叫吓唬他?"
"你那破锣嗓子能吓唬谁?"林小跳把残页摊在膝盖上,烛火映得字迹忽明忽暗,"找到了!
'以心引念,以血为媒,取生者阳火,镇阴邪妄念'——这破句子谁写的?
比我说书的话本还绕!"
秦慕云的攻击突然加速。
他一拳砸穿房梁,木块像暴雨般落下,林小跳头顶的椽子"咔嚓"断裂,她本能地蜷成一团,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睁眼一看,霍无赖正飘在她上方,透明的身体被木块穿了个对穿,还冲她挤眼睛:"祖宗我皮糙肉厚,砸不烂。"
"您老这是皮糙吗?
这是皮都没了!"林小跳眼眶发酸,手指死死攥住残页,"阳火...阳火!
虎符!"她摸出腰间的虎符,金芒瞬间照亮整个后台。
霍无赖的鬼魂被金芒一激,身形突然凝实了些:"小跳你疯了?
虎符是你林家血脉的命器,乱用会折寿的!"
"折就折!
总比被祖宗的老相好撕成八瓣强!"林小跳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虎符上,金芒骤然大盛。
她照着残页上的手印结印,嘴里念着刚记熟的咒语:"前朝镇邪司,今有林氏女,借阳火一用,镇妄念归墟——去!"
虎符"嗡"地发出清鸣,一道金色光刃穿透秦慕云心口。
那恶鬼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黑血从七窍喷涌而出,身体像被抽了筋骨般瘫软在地。
"成了?"陆九霄的刀当啷落地,他抹了把脸上的黑血,"你...你这方法哪学的?"
"鬼市买的盗版书。"林小跳瘫坐在地,虎符"啪"地掉在脚边,"苏媚娘那老财迷,早知道这么管用,我该多砍她五两银子。"
花无缺踉跄着跑过来,蹲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少年指尖沾了点她手背上的血,突然轻声说:"你和他...很像。"
"谁?"
"秦班主说的'阿霍'。"花无缺望着瘫在地上的秦慕云,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说阿霍总爱咬着糖人说'这波我赢了',和你刚才念咒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小跳愣住了。
她转头看向霍无赖,那老鬼正蹲在房梁上啃她刚才掉的桂花糕,嘴角沾着糖渣:"祖宗我当年确实爱吃糖人,怎么着?"
"没怎么。"林小跳突然笑了,"就是突然觉得,咱们这祖孙俩,好像真能把这烂摊子收拾明白。"
话音未落,秦慕云心口的青铜令牌突然"铮"地一声。
那半枚"霍"字渗出的黑血更浓了,像活物般顺着他皮肤游走,在地面汇成龙形。
霍无赖的桂花糕"啪"地掉在地上。
他飘下来,盯着那黑血龙的眼睛突然发直:"这是...雪狐的怨气纹路?
小跳,快——"
秦慕云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吟,原本闭合的竖瞳缓缓睁开,比之前更红,更亮。
林小跳扶着墙站起来,虎符在她脚边微微发烫。
她听见霍无赖在耳边说:"小跳,把残页收好了。
这波...可能得咱们再来一局。"
后台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秦慕云的声音像刮过墓碑的风,带着令人牙酸的嘶哑:"阿霍...你终究还是要看着我,堕入这无间地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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