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司墨手背的皮肉里。
白璃的长枪尖在黑雾里忽明忽暗,孙勇士后背的铠甲已经裂开半片,血珠顺着锁子甲的缝隙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光团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被震落的金粉像活过来的金蛇,正沿着砖缝往符文处攀爬——若让这邪阵完全复原,云无咎怕是要掀了整个长安的天。
"清欢。"司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滚烫的温度扫过她耳尖,"你在抖。"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琵琶弦上跳着不成调的颤音。
断弦上的血珠早已经干了,在弦上凝成暗红的痂,硌得指腹生疼。
可比起疼,更让她心慌的是胸腔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紧迫感——前尘往事里她被休弃时没这么慌,被卖进乐坊时没这么慌,连被萧太后灌哑药的夜里,都没这么慌过。
"秦侍卫方才来报。"司墨突然侧过身,用自己的背替她挡了一记从黑雾里窜出的阴风,"云无咎的黑雾虽猛,却只护着前心。
他后颈那处,每隔半柱香会漏出破绽。"
沈清欢猛地抬头。
月光正漫过司墨的眉骨,将他眼底的冷硬融成一点灼亮的星子。
她忽然想起初遇时他也是这样,裹着一身寒气站在乐坊门口,却在她被人推搡时,用宽袖替她挡了砸过来的茶盏。
那时她以为他是来寻乐子的贵公子,如今才知,他的冷硬底下,藏着能烧穿黑夜的热。
"声东击西。"她咬着唇,断弦在掌心勒出更深的血痕,"刘将军和王侍卫正面压上,用喊杀声扯住他的注意力。
你带秦侍卫绕后,等他黑雾收缩的刹那......"
"刺他后颈。"司墨接得极快,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间的银簪——那是她昨夜亲手替他磨的,淬了天山雪水的寒铁,"我带的人里有三个会缩骨功的,能贴着屋檐翻过去。"
沈清欢的琵琶突然在怀里震了震。
那是"天音琵琶"在共鸣,弦音里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预知——她看见云无咎的黑雾在某个瞬间突然凝结成蛇信的形状,露出后颈那片苍白的皮肤;看见司墨的银簪刺破黑雾,带起一串黑血;看见白璃的长枪趁机挑开黑雾,枪尖上的金粉簌簌落在光团裂痕处......
"好。"她深吸一口气,将琵琶往怀里拢了拢,"我用《乱宫商》乱他耳目。
这曲子音域跳脱,他若分神辨音,攻击必然露怯。"
司墨的拇指轻轻按在她腕间的脉搏上。
那里跳得急,像擂鼓,可他知道,这擂鼓底下藏着稳如钟的底气。"我数到三。"他说,"一——"
"清欢姐姐!"
是白璃的声音。
沈清欢循声望去,正见白璃的长枪被黑雾绞住,枪杆上的金粉簌簌往下掉。
那哑女素来木讷的脸上此刻全是狠劲,牙齿咬得发白,竟徒手攥住枪杆,用指甲在黑雾里划出血道子。
金粉混着她的血落进光团裂痕,裂痕竟又撕开了寸许。
"二——"
孙勇士的大砍刀劈进黑雾里,带起一声闷哼。
云无咎的脸从黑雾里浮出来,左脸还留着断弦的血痕,眼睛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沈清欢!
你以为凭这些蝼蚁就能拦我?
等我用这邪阵吸尽长安阳气,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三!"
司墨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一推,转身便融入了阴影里。
沈清欢的指尖重重扫过琵琶弦,《乱宫商》的第一个音便如炸雷般劈开夜色。
这曲子她在乐坊练了七七四十九夜,每一个转音都带着刺,专往人耳骨里钻。
云无咎的黑雾果然晃了晃,他抬手捂住耳朵,黑雾跟着散了片刻——就这片刻,刘将军的大刀已经劈到他面门,王侍卫的长剑擦着他左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线。
"好!"孙勇士吼了一嗓子,趁机将卢士兵往白璃身后一推,自己提着带血的砍刀扑上去。
白璃的长枪终于从黑雾里抽出来,她反手一挑,枪尖上的金粉像雨似的洒在光团上——裂痕又大了,大得能塞进半只手掌。
沈清欢的琵琶弦越拨越快。
她能看见云无咎的脚步乱了,能听见他的呼吸里带上了颤音,能感觉到"天音琵琶"在她怀里发烫——这是预知情绪的副作用要来了。
可她顾不上,她的目光死死锁着云无咎的后颈,那里的黑雾正随着他的慌乱越收越紧,露出一片泛青的皮肤。
"司墨!"她突然拔高了音调,琵琶声里混入一声清越的凤鸣。
几乎是同一刻,黑雾里寒光一闪。
司墨的银簪精准地扎进云无咎后颈,秦侍卫的剑紧随其后,挑开了他腰间的玉佩——那是维持邪阵的关键法器。
云无咎惨叫一声,黑雾"轰"地散成碎片。
白璃的长枪趁机捅进光团裂痕,金粉如洪流般涌进去,将裂痕撕成了蛛网;孙勇士的砍刀劈在他腿上,刘将军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王侍卫的剑抵住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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