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过铁甲,穆翊勒马立在沙丘高处。远处的原州城墙像条断脊的龙匍匐在戈壁滩上,残阳将戈壁染成熔铁般的赤红色。战马不安地刨着蹄下碎石,崖壁间回荡着金属甲叶的摩擦声,两万南燕儿郎的汗气在热浪里蒸腾。
穆翊勒马回望,十万大山在暮色中化作墨色剪影。
“大将军!西翼斥候发现北奚游骑!”“大将军!西北有烟尘!”
传令兵嘶哑的喊声撕破戈壁寂静。
亲兵话音未落,二十支鸣镝已撕裂长空。
穆翊紧握缰绳极目远眺,远处沙丘后腾起的烟尘如同饿狼竖起的鬃毛,他闭目深吸气,鼻腔里灌满干裂沙土与血腥混杂的气息,那是大战将至的预兆。
三千匹战马踏起的尘烟里,青灰色皮甲若隐若现,马鞍旁悬挂的牛角弓闪着冷光。
“列雁翎阵”,铁靴蹬着马镫直立而起,玄铁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血光,“弓弩手上沙丘,重甲兵把骆驼围成半月——”话音未落,第一支响箭已刺破苍穹。
景州军阵瞬间收缩,重盾手在前排架起铁桦木大盾,长矛从盾隙间如林刺出,这是穆翊在景州练兵时,与周令齐钻研出来的战法。
北奚骑兵在三百步外突然分作两股,包抄的弧线如同饿狼张开的獠牙。
穆翊眯眼望着领头的黑甲将领,那人头顶的银狼盔在烈日下晃得人眼花,弯刀在手中旋出银月弧光。
北奚骑兵如黑色潮水漫过沙丘。
穆翊注意到那些战马披挂的锁子甲泛着清冷的蓝,绝不像是普通的游骑军备配置。
“放箭!”
三千硬弓齐鸣,箭雨却在触到北奚铁甲时纷纷弹开。
穆翊扯过令旗的手陡然收紧,布帛撕裂声混着亲卫的惊呼:“大将军,是北奚寒铁甲!”
“换破甲锥!”穆翊暴喝声震得耳畔缨穗颤动,腰间错金刀鞘撞在铁甲上铮铮作响。
当第二波箭雨带着尖啸穿透铁甲时,冲在最前的北奚战马轰然倒地,沙尘扬起血雾。
穆翊暴喝:“放蝎弩!”
藏在盾阵后的三百具连弩同时扬起,淬毒的短矢如蝗群扑向敌阵,冲在最前的十几匹战马哀鸣着栽倒,马背上的骑士还未落地就被毒矢穿透咽喉。
“换狼牙拍!”穆翊的令旗在尘沙中翻卷。
重盾突然向两侧分开,二十架包铁战车被推上前沿,车顶悬挂的钉拍借着机簧之力横扫而出。北奚战马被铁刺撕开肚腹的瞬间,穆翊已经翻身上马,雁翎刀在沙尘中劈出雪亮弧光。
“随我冲阵!”
两军相撞的刹那,穆翊嗅到了北奚人皮甲上的羊膻味。他的刀锋精准挑开一柄弯刀,顺势割断对方手腕动脉。血雾喷溅在青铜面甲上时,他恍惚看见当年城头飘落的妻子手帕——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绢也是这样被血染红的。
“南蛮子受死!”狼首兜鍪下传来生硬汉话。
穆翊勒马回身,正看见对方弯刀劈开两名亲兵的锁子甲,那刀法诡谲如毒蛇吐信,刀刃总在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变向。
”来将通名!“穆翊横刀架住致命一击,两柄利刃相撞迸出火星。他这才看清对手面容:刀削斧凿的脸庞留着虬结的短须,左眼戴着黑皮眼罩,右眼却亮得吓人。
“北奚王帐金刀卫呼延崇!”弯刀突然贴着雁翎刀脊滑向穆翊咽喉,“取你狗头祭我兄长!”
穆翊后仰避开刀锋,靴跟猛磕马腹。这北奚将领的膂力惊人,刀法更是刁钻如沙蛇。二十回合间,两匹战马在尸堆里腾挪转圜,马蹄不时踩碎散落的箭矢。
“你兄长死在南燕何人手中?”趁着对方失衡瞬间,他反手用刀柄砸中呼延崇的银狼盔,精铁锻造的盔饰应声碎裂。
“你们汉人……”呼延崇突然暴起,袖中滑出匕首刺向穆翊心口,“毒杀我兄长卫队!”
穆翊格挡的右手突然松开刀柄,任由雁翎刀坠地。在呼延崇错愕的瞬间,他空手擒住对方手腕,青铜臂鞲的狼牙装饰深深扎进皮肉。当啷一声,染血的匕首掉在滚烫的沙地上。
“南燕使团去年根本没出玉门关。”穆翊的声音像铁砧上冷却的刀胚,“你可看清了?北燕赫连羽的夜枭卫——他们也穿着南燕军服。”
呼延崇独眼中的怒火突然凝滞,他盯着穆翊从怀中掏出的青铜虎符,“看清楚了,我是卫王乙弗循麾下前军大将军,我们不乱杀人!”
狼首面甲的将领突然跃马腾空,弯刀劈开两名盾兵。
穆翊猛夹马腹,青铜马槊擦着对方护心镜划过,溅起刺目火花。
两马错镫瞬间,穆翊瞥见对方甲胄缝隙里的旧伤——那是三棱箭簇留下的独特创口。他忽然拧腰回刺,槊锋精准挑开对方护腰皮带,北奚将领的战袍顿时被朔风掀起,露出腰间青狼图腾。
“好枪法!”呼延崇反手掷出弯刀,被穆翊仰身躲过时突然扯下面甲。那张布满烫伤疤痕的脸在夕阳下宛如恶鬼,右眼窝里嵌着的琉璃珠泛着幽光:“中原人只会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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