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翊京城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司马懿勒住马缰,望着眼前巍峨的城墙,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他身着群青色锦袍,束发严谨,衣扣一丝不苟,周身散发着克制冷肃的气质。不过十七岁的他,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格外沉静,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
“仲达,发什么呆?”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司马懿回头,只见王粲骑在一匹灰马上。王粲身着青灰色长袍,腰间佩玉,外披墨色大氅,面容清瘦,唇色浅淡,唯独一双眼睛清亮如月。
今年十九岁的王粲出身官宦世家,少有才名。与司马懿同为被征召而来的天子伴读,一路上两人常常交谈,关系颇为不错。
司马懿看向王粲,淡淡道:“这翊京城,比我想象中还要壮观。”说着,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城门处川流不息的人群。商贾、农夫、士人往来不绝,城门守卫检查有序,丝毫不显混乱。
王粲轻声笑道:“听说这都是丞相大人治理有方,治下之地多年来未曾有过饥荒暴乱。”
就在这时,一旁的少年嗤笑一声插话道:“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新鲜。”
这少年锦衣华服,神情倨傲,仿佛不将众人放在眼里。他正是荆州牧刘表的儿子,在荆州当惯了“土皇帝”,即便来到京城也依旧不知收敛。
司马懿不置可否,轻轻夹了夹马腹,随着队伍缓缓入城。同行的还有刘廙、应玚、刘桢等人,皆是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他们被征召入京担任天子伴读,有人将此视为家族荣耀与个人晋升的阶梯,有人则是权衡利弊后无奈同意,但最终都齐聚于此。
城内的景象更令人惊叹。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虽是寒冬,街上行人却衣着厚实,面色红润,不见丝毫饥寒之色。
众人行至皇城前,早有宫官等候。穿过重重宫门,眼前豁然开朗。宫殿巍峨耸立,飞檐翘角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位年长的宦官引领众人穿过长廊:“诸位公子请随我来,陛下正在书房等候。”
书房内炭火燃烧,温暖如春。众人终于见到了少年天子刘协。他端坐在案几后,身着天子常服,身量单薄,面容清秀稚嫩,眼神却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
“参见陛下——”众人纷纷跪拜行礼。
见他们进来,刘协微微颔首,面带笑意,声音清脆:“诸位公子不必多礼。今后我们一同读书学习,还望互相砥砺。”
众人行礼后依次落座。司马懿目光扫过书房,屋内已有几位先生模样的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度不凡,想必是当世经学大师郑玄;另一位面容严肃的青衣文士,应是名满天下的孔融;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眉目如画却透着坚毅的年轻女子,正专注地整理案上的竹简。
众人一一见礼后,课程正式开始。
郑玄讲授《春秋》,孔融讲解《论语》,字字珠玑,众人听得聚精会神。
待两人讲完,孔融抬手示意:“这位是蔡琰蔡大家,负责教授诗赋。蔡大家才学过人,诸位当虚心受教。”
蔡琰微微欠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神色不卑不亢。刘修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蔡琰开讲时,声音清越婉转,引经据典,将《诗经》篇章剖析得鞭辟入里。
“女子也敢教书?”刘修突然压低声音嘀咕,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蔡琰讲课声微微一顿,旋即神色如常,继续讲解。
见无人理会,刘修变本加厉,在案几下踢了踢王粲:“喂,王粲,你听得懂女人讲的东西吗?”
王粲皱眉,并未应答。司马懿冷眼旁观,清楚看到刘修眼中闪烁的恶意。
突然,蔡琰停下讲解,直视刘修:“刘公子,若对我的讲授有异议,不妨直言。”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刘修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我只是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教书育人,有违礼制。更何况是在天子面前授课,若是带坏了陛下可怎么是好。”
蔡琰神色从容:“昔日班昭续写《汉书》,卫夫人传授书法,皆为千古佳话。学问不分男女。况且我受天子礼聘担任讲师,刘公子以为如何?”
刘修一时语塞,恼羞成怒正要反驳,却被刘协一声轻咳打断。
少年天子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修,你失言了。向蔡大家道歉。”
“遵命,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刘修不得不低头认错。司马懿留意到,他垂下的眼中满是怨毒。
…
课后,众人告退。刘修黑着脸快步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刘廙小跑着追上他:“季绪兄,何必与女师计较?蔡大人乃是诗书大家,受人尊敬。”
刘修怒喝:“闭嘴!一个女子也敢当众羞辱我!”
王粲走在后面,轻声对司马懿道:“蔡大家讲得真好,我从未听过如此精妙的诗赋解析。”
司马懿颔首,余光却瞥见刘修突然回头,盯着王粲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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