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国,西陲边境,指挥营帐。
帐外是永恒不变的呼啸风沙,卷起的沙砾如同细密的鼓点,敲打着厚实的帆布,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
帐内,灯火摇曳,将帅案后顾昀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身着玄色铁甲,肩上披风的暗纹在跳动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遮住了座椅的大半。
那张素来冷峻的面庞此刻更显刚硬,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正一丝不苟地扫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书。
不久前结束的那场针对幽国游骑的清剿战,虽说战果尚可,但后续的麻烦事——伤亡清点、阵亡抚恤、防线调整——桩桩件件,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将军。”一名亲兵脚步匆匆地入帐,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几份用不同颜色丝线捆扎的卷宗,“这是刚汇总上来的几份关于黑风山区域的异常报告。”
顾昀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示意亲兵退下。
他并未立刻拿起,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战损报告上,直到将最后一个名字圈定,才缓缓放下朱砂笔,伸手取过最上面那份系着淡黄色丝线的卷宗。
这是地方郡守递上来的,措辞还算平和,说的是边境一个叫“梨花村”的小山村边,最近闹起了“活神仙显灵”的传闻。
“活神仙?”顾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带着一丝嘲讽。
他继续往下看,报告里说,这位所谓的“神仙”能凭空指点水源,帮着村子解决了困扰多时的旱情,现在已经被那帮愚昧的村民奉若神明了。
报告末尾,郡守建议“适当关注,以安民心”,但也老实标注了“传闻来源单一,真实性待核实”。
顾昀随手将这份卷宗扔到一边,心里已经给它打上了“待核实的民间异闻”的标签。
这种乡野传说,在消息闭塞、民智未开的边境之地,简直不要太多,不是愚民的臆想,就是某些别有用心之徒故意散播的鬼话,他见得多了。
他拿起第二份,深褐色丝线捆扎的,是一份审讯记录。
前几天清剿战抓回来的几个幽国散兵俘虏,审讯过程似乎不太顺利。
“……刀枪不入!将军,千真万确,那玩意儿真的刀枪不入啊!”
“像个怪物!那力气……娘的,大得吓死人!弟兄们的刀砍上去,‘Duang’一声就断了!”
“我们校尉带的斥候队,二十个好手啊!就这么……几乎全折在那鬼地方了!”
“那东西……根本不是人!是恶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审讯官在报告后面加了段批注,写着:俘虏精神状态疑似崩溃,言语癫狂夸张,但诡异的是,几人口供在关键细节上高度一致,都指向黑风山深处存在某种“未知强力存在”。
顾昀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幽国兵虽然不怎么样,但还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他伸手,拿起了最后一份,黑色封皮,用特殊蜡封加密的军报,来自骁国最隐秘的军情处。
报告内容极其简洁,却字字惊心:确认幽国部署在黑风山方向的一支斥候小队,魂灯于数日前熄灭十七盏,另有四人重伤逃回幽国境内。带队的校尉失踪,随队携带的一件制式破阵装备遗失。
损失发生的时间、地点,与那几个幽国败兵哭爹喊娘的供述,严丝合缝。
顾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清晰。
“活神仙”……“不死怪物”……
一个是被奉若神明,救苦救难;
一个是被视为恶鬼,刀枪不入。
两个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描述,却诡异地指向了同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山区。
这强烈的矛盾感,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换做寻常将领,大概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报告斥为无稽之谈,或者干脆当成是幽国那边放出来的烟雾弹,疑兵之计。
但顾昀不是寻常将领。
他治军严苛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更是让敌人头疼。
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丝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哪怕它听起来再荒诞。
“笃、笃、笃……”敲击声停顿了片刻。
他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帐外吩咐道:“传令,去秘阁,把所有关于‘古载异人’的卷宗,全部调来,立刻!”
“遵命!”帐外的亲兵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几卷散发着霉味和陈旧墨香的泛黄竹简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顾昀面前。
这些都是骁国历代秘藏的禁忌文档,记载着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闻异事,寻常官员别说看,连听都没听说过。
顾昀拿起一卷,仔细翻阅起来。
竹简上记载的故事零零散散,光怪陆离。
有说天生神力,能搬山填海的巨人,最终被万箭穿心而死;
有说行走如风,踏雪无痕的奇人,被重金悬赏后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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