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雨丝像细铁丝般扎在脸上。我攥着皱巴巴的租房合同,跟着李叔爬上六楼。老式居民楼的墙皮剥落得像麻风病人的皮肤,每层楼梯转角都堆着旧家具,其中一张断腿的太师椅上摆着半碗发黑的米饭,插着三根快燃尽的香。
"就这儿。"李叔掏出串钥匙,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微弱的铃铛响。防盗门推开的瞬间,一股陈年老灰混着香烛味扑面而来,像有人往我喉咙里撒了把骨灰。玄关地砖上有块暗红色污渍,形状像朵腐烂的莲花,边缘蜷曲着,像是被高温灼过。
客厅角落的供桌让我猛地心悸。那是张深红色八仙桌,桌沿的莲花纹褪成灰白色,像是被虫蛀空的骨头。供桌上的观音像只有拳头大,面部被香灰蒙得模糊,嘴角却诡异地上扬,露出半颗泛黄的牙齿。香灰缸里积着灰,三根香呈三角形插着,最右边那根香头竟有新鲜的咬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前租客信佛,供桌一时搬不走。"李叔搓着手,皮鞋尖蹭过那滩污渍,"您多担待,房租给您便宜两百。"他转身时,后颈月牙形疤痕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泛着青白,像道新鲜的刀伤。我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团淤青,形状极像人的指印。
当晚十点,我在客厅整理行李。老式吊扇发出恼人的嗡鸣,灯光忽明忽暗,每次暗下去时,供桌的影子就会在墙上拉长,像是有人跪坐在那里。我摇头甩开胡思乱想,突然闻到一股腐烂的甜味,像是坏掉的水果混着香灰,从供桌下飘出来。
供桌下堆着四个黄纸包,封口用红绳捆着,绳结上系着褪色的平安符。我刚伸手触碰,走廊里突然传来小孩的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我猛地抬头,看见阳台门帘无风自动,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以及对面单元楼某扇窗户里闪过的白色人影。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卧室门缝漏进月光,我看见客厅里有团模糊的影子,正对着供桌跪拜。那影子穿着宽松的白色衣物,长发垂地,每次磕头时,香灰缸里就会扬起细小的灰雾。我屏住呼吸数着,一共磕了九个头,然后影子缓缓起身,转身看向我这边。
我猛地闭眼,心脏狂跳。再睁开时,影子不见了,香灰缸里多了枚五角硬币,在月光下泛着青绿色,币面上的国徽竟有些模糊,像是被香灰腐蚀过。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看见供桌上的观音像眼睛转向了我,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
第二天,室友阿林回来了。他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进门时带进来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香灰味。"听说你昨晚看见东西了?"他摘下口罩,露出苍白的脸,手腕内侧有朵莲花形状的胎记,颜色暗红,像道旧伤疤。
"供桌...供桌上的观音像..."我话没说完,阿林已经走进客厅,一把掀翻了供桌。观音像滚落在地,背部裂开道缝,里面掉出几缕灰白色的头发。供桌下的黄纸包散了一地,我看见其中一张纸上印着"死亡证明"四个字,死者姓名栏写着"林小莲",照片上的女孩有着和阿林一模一样的胎记。
"别碰这些东西。"阿林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手异常冰冷,指甲缝里嵌着灰黑色的泥垢,"这屋子不干净,前租客...她不是正常死的。"他声音发抖,眼神飘向阳台,"每晚子时,她都会回来摆供桌,用香灰记数,凑够四十九枚硬币,就能带走一个人..."
当晚,我被噩梦惊醒。梦里我站在供桌前,看见无数只手从香灰缸里伸出来,每只手都握着枚硬币,硬币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客厅地板上,供桌不知何时被摆回了原位,观音像面朝我微笑,香灰缸里堆着七枚硬币,最上面那枚沾着新鲜的血迹。
阿林不见了。他的房间里只剩一张泛黄的病历单,诊断结果是"精神分裂症",发病时间正是前租客死亡的日期。我颤抖着拨通李叔的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电流声,接着是李叔沙哑的声音:"姑娘,你看见供桌下的血渍了吧?那是她上吊时流的,脑浆溅了一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大喊,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像是钥匙碰撞的声音。李叔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香灰落地的沙沙声:"你以为阿林是租客?他是死者的弟弟,当年亲眼看见她吊在供桌上,现在...他要凑够四十九枚硬币,让姐姐转世..."
我挂断电话,抓起行李箱冲向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阿林站在楼道里,手里捧着个黑塑料袋,袋子里渗出暗红色液体。他抬起头,脸上涂着香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周围布满血丝:"就差你了,四十九枚硬币,姐姐就能回来了..."
我后退半步,撞上供桌。观音像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从裂缝里掉出更多头发,每根头发末端都系着枚硬币。阿林一步步靠近,我看见他后颈有道新鲜的伤口,形状和李叔的疤痕一模一样,像是被同一把刀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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