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命二人皆上高台。只见徐晃依旧是双眉倒竖,怒目圆睁,许褚则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二人皆是怒气未消,一副还要再战的模样。
曹操见状,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孤今日特意设此比试,不过是想观赏诸公的盖世武勇罢了!区区一件锦袍,又有何值得可惜之处?”说罢,便命人取来早已备好的蜀锦十余匹,赏赐给所有参与比试的武将,每人一匹,以示嘉奖。众将士皆叩首称谢,欢喜不已。
曹操又命众人各依位次落座,随即鼓乐齐奏,歌舞升平,水陆珍馐,佳肴美酒,源源不断地送上高台。文官武将,轮番上前,向曹操敬酒祝贺,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至半酣,曹操环顾在座众文官,笑道:“方才众位武将,以精湛的骑射之术,为我等助兴,充分展现了我大魏将士的威武与勇猛。诸公皆是饱学鸿儒,博古通今之士,今日有幸同登此铜雀高台,何不各赋诗词佳句,以记述此番盛事,流传后世,岂不美哉?”
众文官闻言,皆躬身下拜,道:“愿听丞相钧命!”
当即便有太中大夫王朗、大理卿钟繇、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粲、以及昔日袁绍帐下着名文士陈琳等人,纷纷上前,各献上早已准备好的诗词歌赋。这些诗词之中,大多是称颂曹操统一北方、安定天下之盖世功德,言其德高望重,功盖寰宇,理应顺天应人,早登大宝,代汉自立之意。
曹操将这些诗词逐一阅览已毕,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道:“诸公之佳作,文采斐然,只是……有些过于夸赞了。孤曹孟德,本是沛国谯县一介布衣,出身寒微,德薄能鲜。最初不过是因孝廉而被举荐入仕。后来遭遇天下大乱,黄巾蜂起,董卓弄权,方才弃文从武,在家乡谯县城东五十里处,修筑了一处简陋的精舍,本打算在春夏之际读书明理,秋冬之时操练弓马,狩猎田间,只求能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身性命,以待天下重新恢复太平,再出来为国效力。不想后来朝廷征召,授孤为典军校尉,孤方才改变了初衷,决心为国家扫平贼寇,建功立业,只求死后,能在墓碑之上,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这十个大字,孤此生之愿望,便已足矣!”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想我自讨伐董卓、剿灭黄巾以来,又陆续剪除袁术、攻破吕布、消灭袁绍、平定刘表,方才使得北方大地,重归一统。如今官拜丞相,位极人臣,荣华富贵,已至顶点,夫复何求?倘若这大汉天下,没有我曹操一人,还不知将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许有人见我如今大权在握,便妄自揣测,怀疑孤有不臣之心,此乃天大的谬误啊!孤常常思念孔夫子称颂周文王有‘至德’之言,此语时刻萦绕于孤心头,不敢或忘。只是,若要孤此刻便放弃兵权,回归所封的武平侯食邑,安享晚年,实是万万不能!因为孤深知,一旦我解除了兵权,必定会为人所害;而孤若一朝覆败,则整个国家亦将随之倾覆,重新陷入战乱动荡之中。是以孤宁可背负骂名,也绝不敢贪图虚名,而使自身与国家同处于实实在在的祸患之中啊!孤之苦心,想必诸公未必能够全然知晓。”
众文官听罢曹操这番“肺腑之言”,无不肃然起敬,皆起身下拜,山呼道:“丞相之功德,即便是古代的伊尹、周公,亦有所不及也!”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感叹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曹操连饮数杯美酒,不觉已有几分醉意,便命左右侍从捧过文房四宝,他亦欲效仿众文士,赋诗一首,以抒发胸中豪情。正待挥毫落笔之际,忽然有负责军情的校尉匆匆上台,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丞相!东吴孙权,派遣使者华歆前来,上表保奏刘备为荆州牧,并已将胞妹嫁与刘备为妻!如今,汉水以南九郡之地,大半已落入刘备之手!”
曹操听闻此讯,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酒意顿消,只惊得是手足慌乱,不知所措,手中的毛笔竟也“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一旁的谋士程昱见状,心中不解,上前问道:“丞相戎马一生,便是在万马军中,矢石如雨,生死一线之际,亦未曾见您有半分动容。今日听闻刘备得了荆州,缘何竟会如此失态?”
曹操长叹一声,面带忧色道:“唉,仲德(程昱的字)有所不知啊!那刘备,乃是人中之龙,胸怀大志,世之枭雄也!只可惜他前半生时运不济,颠沛流离,如困龙游于浅滩,始终未能寻得一处可以施展抱负的稳固基业。如今他得了荆州这等膏腴之地,便如同困龙挣脱束缚,得以遨游于沧海之中,猛虎插上双翼,得以啸傲于山林之上了!其势已成,孤……孤又岂能不为之动容,不为之忧心啊!”
程昱闻言,眼珠一转,问道:“丞相可知那华歆此番前来,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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