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谢云舟踉跄着扶住桌角,傀儡班特有的三色丝绦从腰间滑落:“难怪这三年,不断有人来寻我……”他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哽咽,“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原来他们到死都没放弃复仇。”
李偃飞接过沈予乔递来的焦尾琴谱,发现谱中每个音符旁都标着官员的官职和生辰:“杨明修对应徵音,周显对应商音,张如晦应该是羽音——你们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用五音对应五脏,就是为了让死亡看起来像天罚。”
“天罚?”谢云舟擦去眼角的雪水,“杨明修们当年举起屠刀时,可曾想过清音阁的孩子们在哭着调弦?周显在改卷时,可曾听见琴师们的断弦声?”他指向墙上的傀儡,“这些木偶的关节,都是用清音阁弟子的指骨做的轴——我师父说,琴弦断了,骨头还能当弦轴,继续奏乐。”
沈予乔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琴谱上,星形纹路在雪光中竟组成了陈州城的地图,每个星角对应着当年清音阁弟子倒下的位置。她终于明白,为何次声波的振子要做成星形——那是亡魂在故土上凝结的血印。
“张如晦的生辰宴在曲江池画舫。”李偃飞扯开官服,露出内衬的软甲,“他以为把宴席设在水上,就能避开傀儡戏的诅咒,却不知道画舫的船舱结构,正好能让羽音次声波形成闭环共振。”沈予乔点头,从袖中取出从周显体内取出的振子:“羽音属水,对应肾脏,这次的振子应该会嵌在‘涌泉穴’,让低频震动从足底传入,震碎肾经。”
谢云舟忽然跪下,对着北方重重叩头:“求两位大人让我完成最后一曲,张如晦当年亲手斩了我爹的琴,如今我要用他的肾血,给焦尾琴续弦。”沈予乔看着他腕间的胎记,突然想起柳婉儿临终前说的话:“胭脂能遮住疤痕,却遮不住人心的血色。”
更夫敲过子时的梆子,雪停了,月光照着傀儡班驻地的竹篱,像极了二十年前清音阁的雕花围栏。沈予乔握着焦尾琴谱,发现谱尾的星形纹路渐渐连成一句话:“琴心不死,清音不绝。”这是谢明修用鲜血写在谱页夹层的遗言,直到二十年後,才借着女儿的胭脂、弟子的傀儡,重新在长安城奏响。
“我们不会让你死。”李偃飞忽然说,伸手按住谢云舟颤抖的肩,“二十年前的冤案,大理寺会重审;活着的幸存者,朝廷会抚恤。但你要跟我们去画舫,阻止这场同归于尽的戏码。”谢云舟抬头,看见李偃飞眼中映着的,是与当年父亲相同的清明——那是在官场浊流中,始终未被污染的眼色。
沈予乔将焦尾琴谱收入验尸箱,指尖划过箱底柳婉儿送的胭脂盒,忽然明白,无论是无毒的胭脂,还是致命的琴弦,终究都是人心的镜子。雪地上,傀儡班弟子的脚印通向画舫方向,而她和李偃飞,即将走进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戏文终章——那里有次声波的共振,有复仇的挽歌,更有清音阁残谱里,未写完的正义之音。
曲江池的画舫已亮起灯火,笙歌穿透薄雾传来,却盖不住沈予乔袖中振子的微颤。她知道,当谢云舟调试傀儡琴弦时,当李偃飞亮出大理寺腰牌时,这场用音律编织的死局,终将在清音阁的残谱中,迎来真正的终章——不是血光四溅的戏台,而是让沉冤得雪的,迟到的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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