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三年正月二十二日
洛阳城的冬夜格外漫长,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在空荡的街道上呼啸而过。整座城池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肃杀之气笼罩,连更夫的梆子声都显得格外沉闷。
司马懿正在府中用早膳,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他端起温热的米粥,刚要入口,忽然——
"铛——铛——铛——"
皇宫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九声长鸣震彻云霄,在黎明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司马懿手中的玉箸"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陛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老爷?"管家惊慌地跑进来。
司马懿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了粥碗,热粥洒了一地。他顾不得更衣,抓起挂在屏风上的朝服就往外冲:"备马!快!"
此时的太极殿前,闻讯赶来的文武百官乱作一团。寒风卷着细雪打在众人脸上,像刀子般生疼,却没人敢抬手擦拭。司徒高堂隆连帽子都戴歪了,太尉蒋济更是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怎么回事?"
"陛下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
"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窃窃私语声中,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内侍总管双眼通红地走出来,声音嘶哑:"陛下......驾崩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所有人。
"陛下啊——"群臣顿时跪倒一片,哭声震天动地。太尉蒋济以头抢地,"咚咚"的磕头声清晰可闻,额头上很快渗出血来;年迈的司徒高堂隆老泪纵横,浑身颤抖着几乎要昏厥过去,被身旁的官员死死扶住。
司马懿跪在最前方,肩膀不住地颤抖,宽大的朝服下摆沾满了雪水。他的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看似悲痛欲绝。可若有人从侧面细看,会发现他的嘴角在无人处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殿中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孙资眯着老眼,一字一顿地宣读:"奉先帝遗诏,册封大将军司马懿为太傅,册封武卫将军曹爽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诏书宣读完毕,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秦朗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孙资:"这不可能!先帝昨日还召见臣等,怎会......"
"大胆!"孙资突然厉声喝断,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秦朗、夏侯献抗旨不遵,即刻罢免官职,归家思过!"
殿外立刻涌入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冰冷的甲胄在烛光下泛着寒光。夏侯献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两名禁军架住了胳膊。他挣扎着喊道:"先帝之前明明嘱咐......"
"拖出去!"孙资厉声打断,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秦朗被粗暴地拖向殿外,他拼命回头,眼中含泪:"先帝!臣冤枉啊!"凄厉的喊声在寒风中渐渐飘散,最终淹没在殿门关闭的闷响中。
殿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司马懿整了整深紫色的朝服衣冠,缓步走向御阶。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当他走到御座前时,俯身牵起年仅八岁的曹芳的小手,温声道:"陛下,请登御座。"
小皇帝曹芳怯生生地仰头望着这个高大的老人,小手冰凉发抖。司马懿慈祥地笑了笑,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他轻轻捏了捏曹芳的手,低声道:"陛下莫怕,老臣在此。"
这一幕,与二十年前他牵着年幼的曹叡登基时何其相似。司马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越了时光。那时的自己,也是这般牵着颤抖的小手,说着同样安抚的话语。
殿下的群臣中,有人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司马懿似有所觉,缓缓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殿中众人。那些偷看的臣子立刻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到冰冷的地面。
"诸位爱卿,"司马懿的声音不疾不徐,"先帝驾崩,举国同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诸位同心协力,辅佐新君。"
他的目光在曹爽身上停留片刻。年轻的武卫将军此刻正挺直腰板,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司马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阶下百官神色各异,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侍中辛敞悄悄挪动脚步,凑到钟毓耳边,压低声音道:"这诏书......"话刚出口,就被钟毓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钟毓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眼神传递着心照不宣的讯息。有人轻轻颔首,有人微微挑眉——在他们看来,司马懿上位,总好过让宗室出身的秦朗等人掌权。毕竟,司马家也是河内望族,懂得世家大族的规矩。
曹爽跪在右侧首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朝服下摆,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夜何晏慌慌张张闯入府中的情形:何晏那张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惊恐。"大将军,大事不好!曹璟说他手中有先帝遗诏,正率十万大军星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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