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水北岸,曹璟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数十支牛油蜡烛燃烧着,将整个营帐照得亮如白昼。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曹璟的身影投射在帐壁上,显得格外高大威严。
"继续轰!"曹璟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司马师大营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的指甲已经劈裂,渗出丝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投石机不要停,我要让司马师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帐外传来咯吱咯吱的绞盘声,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又一轮石弹划破夜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砸向对岸。地面微微震颤,案几上的茶杯里,茶水荡起细小的波纹。
副将王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我们的石料储备已经不足三日之用..."
"不够就去拆民房!"曹璟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一把揪住王双的衣领,声音却出奇地平静:"告诉那些百姓,战后朝廷双倍赔偿他们的损失。"说完松开手,甚至还替王双整了整衣领。
王双心头一颤,大将军这是铁了心要耗死司马师啊。他暗自盘算着,这样下去会不会激起民变,但看着曹璟决绝的神情,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
曹璟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河对岸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司马师的营寨。夜风送来对岸隐约的哭喊声,曹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这个靠着父亲荫庇的公子哥能撑多久。"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司马师大营一片狼藉。
"报——!西营又被砸中三处!"一个满脸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进中军帐。
司马师端坐在案前,右眼上缠着渗血的纱布。他的铠甲上满是尘土,却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伤亡如何?"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死...死了一百多弟兄,伤者更多..."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弟兄们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又一个传令兵掀开帐帘冲了进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单膝跪地时,几滴汗水混着血水砸在羊毛地毯上,晕开一片暗红。"东营又被砸毁三顶帐篷,伤十七人!其中五个怕是...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司马师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帐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投石机的轰鸣声像钝刀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
"传令下去,"司马师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全军后撤三十里..."
"不可!"卫瓘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茶水溅湿了地图的一角。他的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司马师皱眉看向这个平素稳重的谋士:"伯玉有何高见?"
卫瓘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红点上:"大将军明鉴,我军现在全凭着一口气撑着。"他环顾帐内众将,压低声音,"将士们想着杀回洛阳,为太傅报仇。若此时后撤..."
话未说完,帐外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帐篷簌簌发抖,悬挂的灯盏摇晃不停,在众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司马师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得见外面伤兵的呻吟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那你说怎么办?"司马师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曹璟小儿这是要活活耗死我们..."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正面决战他又避而不战!"
卫瓘小心翼翼地凑近司马师,压低声音道:"大将军,眼下形势危急...不如向东吴求援?"
"东吴?"司马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一把抓住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是说要割地求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卫瓘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点头:"九江、庐江二郡,本就是与东吴争议之地。不如暂且让给孙权,换取援军。"
司马师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帐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好啊!真好!"他猛地拍案而起,"父亲在世时最恨割地求和,如今我却要..."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办吧。"
他快步走到案前,抓起毛笔,墨汁溅在文书上也不在意:"告诉孙权,只要他出兵江夏牵制曹璟,二郡就是他的!"笔锋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要穿透纸张。
当夜,一叶扁舟悄悄离开魏军大营,渡过颖水向南疾驰。船上的密使紧紧裹着斗篷,怀里揣着卫瓘的亲笔书信。他时不时摸一摸衣袖里藏着的司马师印信,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曹璟站在颖水北岸,夜风吹动他的披风。对岸司马师大营的火光稀稀落落,远不如往日明亮。副将邓艾快步走来,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大将军,"邓艾低声道,"探子发现对岸有异动,似乎有人渡河南下。"
曹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依旧盯着对岸:"困兽犹斗罢了。"他转身拍了拍邓艾的肩膀,"传令下去,明日继续用投石车轰击司马师大营!"
河面上泛起微波,映照着两岸跳动的火光。投石机投射的火球偶尔划过夜空,在河水中投下转瞬即逝的倒影。整条颖水仿佛流淌着一河的血水,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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