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的帘幕被粗暴地掀开,司马昭踉跄着冲了进来。他的头盔歪斜着,一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铠甲上满是刀剑划痕和干涸的血迹。铁靴踩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司马昭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兄长...我..."他的手指死死扣着地面,指节泛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司马师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杯被震翻,茶水浸湿了地图。他那只完好的右眼布满血丝,左眼上的纱布渗出新鲜的血迹,在白色纱布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闭嘴!"
司马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不敢抬头,只觉得喉咙发紧。全军覆没的惨状还在眼前晃动,那些战死的将士们的面孔一个个浮现在脑海中。他咬紧牙关,等待兄长的责罚。
出乎意料的是,司马师没有继续责骂。他颤抖着抓起一封军报,狠狠摔在司马昭面前。竹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散落开来。"看看这个!胡遵那个老匹夫占了徐州!"
司马昭慌忙捡起竹简,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徐州失守意味着他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卫瓘和郭淮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如铁。卫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郭淮则死死盯着地上的地图,眉头紧锁。
司马师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方才的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还不止这些。"他拿起另一份密报,缓缓展开,"毋丘俭的三万幽州铁骑正在南下,怕是已经到了青州地界。"
郭淮上前一步,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大将军,王昶那边..."
"那个老狐狸!"司马师冷笑一声,纱布下的伤口又渗出一丝血迹,"什么生病?分明是在观望!等我们四面受敌,他的'病'就该'痊愈'了!"司马师心中暗恨,他没想到曹璟竟能调动胡遵、说服毋丘俭,连王昶这样的老滑头都被拉拢。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不定,将几个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帐壁上。卫瓘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大将军,为今之计..."
"我知道!"司马师突然暴喝,声音震得烛火都为之一颤。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布满血丝,在烛光下泛着骇人的红光。沉重的军靴踏在铺着兽皮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战鼓般一下下敲在每个人心头。
卫瓘暗自心惊,他从未见过大将军如此失态。这位向来沉稳的主帅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突然,司马师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独眼中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狠厉:"明日决战。"
司马昭猛地抬头,年轻的脸上写满惊愕:"兄长!将士们刚经历败仗,士气低迷,粮草也..."
"闭嘴!"司马师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司马昭的佩玉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若不是你轻敌冒进,何至于此?!"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喷出的热气打在司马昭惨白的脸上。
司马昭感觉到兄长的手在微微发抖,这让他更加心惊。从小到大,兄长从未这样失态过。
司马师突然松开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转向众将,声音低沉得可怕:"传令下去,全军备战。明日卯时,与曹璟决一死战!"
郭淮犹豫着上前一步:"大将军,是否再等等援军..."
"等?"司马师冷笑一声,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等胡遵和毋丘俭合围吗?"他转向卫瓘,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你说得对,只有速胜曹璟,才能震慑其他宵小。"
卫瓘深深躬身,额头几乎碰到膝盖:"大将军英明。"他的声音平稳,但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这步棋太险了,但眼下确实别无选择。
司马师大步走到帐门前,猛地掀开帘子。刺骨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灭了半数蜡烛。帐外夜色如墨,远处曹璟大营的火光星星点点,像无数双嘲弄的眼睛。
寒风卷起司马师散乱的头发,露出那道从额头贯穿到下巴的狰狞伤疤。他的独眼死死盯着远处的火光,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夜风吹散。明日,不是曹璟死,就是他亡!
"传令各营,"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格外清晰,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明日决战,有进无退!"
身后,司马昭默默捡起地上碎裂的玉佩,碎片边缘锋利得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滴在兽皮上,很快被吸收,只留下几处暗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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