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陈王府内(曹璟祖父曹植曾镇守过许昌),烛火摇曳,将曹璟的身影拉得老长。窗外寒风呼啸,卷着几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曹璟手中的战报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戾气,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手中的竹简烧穿。
"三万人!整整三万人啊!"曹璟猛地将战报拍在案几上,"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在竹简上,晕开一片暗色。"诸葛诞、胡遵这两个废物!"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竟然被丁奉那个匹夫偷袭得手!"
侍立在一旁的裴秀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自从东兴战败的消息传来,曹璟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裴秀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曹璟铁青的脸色,只见大将军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裴秀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大将军就任以来第一次对吴作战,就遭遇如此惨败,难怪他如此震怒。
"来人!"曹璟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书房内回荡。守在门外的侍卫慌忙推门而入,单膝跪地。"立刻传旨,"曹璟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诸葛诞速来许昌见我!"
裴秀心头猛地一跳,他知道曹璟这是动了真火。以诸葛诞的罪责,恐怕难逃一死。他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将军息怒..."声音细如蚊呐,"胜败乃兵家常事..."
"兵家常事?"曹璟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裴秀。裴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三万将士的性命,"曹璟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在你眼里就是家常便饭?"
裴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曹璟对视。书房内一时寂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曹璟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裴秀悄悄退出书房,长舒一口气。他招来心腹,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快马加鞭去洛阳,请夫人速来许昌!"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更低了,"这个时候,只有夫人能安抚大将军了。"
心腹领命而去,裴秀站在廊下,望着阴沉的天色。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将士,想起诸葛诞可能面临的命运,心中五味杂陈。
三日后,羊徽瑜风尘仆仆地赶到许昌。这一路她日夜兼程,连换三匹快马,衣袍上沾满尘土也顾不得整理。沿途驿站传来的战报让她心如刀绞——东兴一战,魏军折损三万,浮桥尽毁,辎重尽失。她攥紧缰绳的手指节发白,脑海中不断浮现丈夫暴怒的模样。
"夫人?你怎么来了?"
曹璟正在军帐中对着沙盘发怒,案几上的竹简被扫落一地。见到妻子突然掀帘而入,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狰狞的怒容还未完全消退,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羊徽瑜解下沾满霜雪的披风,露出里面素色襦裙。她注意到丈夫眼下的青黑,轻声叹道:"听说你几日未好好用膳,我放心不下。"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刻意放得轻缓。
曹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伸手拉过妻子冰凉的手腕:"你都知道了?"他触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连日骑马勒缰留下的痕迹。
"嗯。"羊徽瑜顺势坐下,指尖抚过沙盘上东兴的地形标记,"东兴之战,确实可惜。"她故意避开"惨败"二字,但看见丈夫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就知道这个委婉的说法依然刺痛了他。
"岂止是可惜!"曹璟突然挥袖扫倒沙盘上代表魏军的小旗,木制的旗杆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诸葛诞轻敌冒进,胡遵疏于防备,导致三万将士埋骨他乡!我..."他的声音哽住了,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黑斑。
"夫君,"羊徽瑜突然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这个动作让曹璟浑身一震,他抬头看见妻子平静如水的眼睛,"自古以来,胜负乃兵家常事。为什么只允许你一直胜利,而别人就要一直失败呢?"
曹璟张着嘴,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淮南起兵以来,他确实习惯了胜利。帐外北风呼啸,吹得火盆里的炭火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羊徽瑜拾起一枚倒伏的小旗,轻轻插回沙盘:"将士们在东兴苦战一月,神经紧绷。"她的指尖划过模拟山脉的褶皱,"刀剑用久了尚且会卷刃,更何况是人?难免有懈怠的时候。"
曹璟盯着那枚被她扶正的旗子,忽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初掌兵权时,也曾因轻敌东关受挫。当时满公(满宠)是怎么说的?他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指甲在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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