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遇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钟华裹紧了米色风衣,脚步匆匆地穿过街角。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他习惯性地朝吧台扫了一眼,却在目光触及靠窗座位的瞬间顿住了脚步。
那个正低头搅动咖啡的女人,侧脸轮廓像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玉,鬓角别着的珍珠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是苏蔓,大学时同系的师姐,也是林婉清曾经最好的朋友。
钟华的心跳漏了半拍。距离上次在毕业典礼上见到她,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他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被对方抬头时投来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钟华?”苏蔓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她放下咖啡勺,起身时风衣下摆轻轻扫过椅面,“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钟华定了定神,走上前时指尖微微发紧:“好久不见,苏蔓师姐。”
“坐吧,”苏蔓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刚从公司过来?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
钟华坐下时,鼻尖萦绕着拿铁的香气。他注意到苏蔓手边放着一本设计年鉴,封面上印着她的名字——原来她还在做室内设计。当年苏蔓总说要在上海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如今看来是得偿所愿了。
“刚去附近谈个项目,”钟华解开风衣纽扣,目光落在窗外,“你呢?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苏蔓轻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弯成温柔的弧度:“都快三十五了,哪能没变。倒是你,比以前沉稳多了。记得大学时你总穿着冲锋衣,抱着相机在图书馆门口等林婉清,老远就能听见你喊她的名字。”
提到林婉清的名字,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钟华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涩意。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他低声说。
苏蔓搅动咖啡的动作慢了下来,蒸汽在她眼前氤氲成模糊的雾:“说起来,我前阵子在巴黎见到婉清了。”
钟华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在巴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去年冬天去参加设计展的时候,”苏蔓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上,“她在玛莱区开了家公益画廊,专门展出残疾艺术家的作品。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给一幅油画装裱画框,穿着藏青色的羊毛衫,头发剪短了,比以前更利落了。”
钟华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林婉清扎着马尾辫的样子。大学时她总爱穿白色连衣裙,抱着画板在画室待一整天,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去巴黎前,在宿舍楼下抱着他哭,说害怕语言不通,担心自己画不好。
“她……还好吗?”钟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很好,”苏蔓的语气里带着暖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平和的劲儿。画廊里有个小院子,种着她最喜欢的绣球花,她说等春天开花了,要请我去喝下午茶。”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钟华,“对了,啊玉也在那儿。”
钟华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颤,柠檬水溅在虎口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啊玉?”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在深圳做摄影吗?”
“早几年就去巴黎了,”苏蔓说,“在婉清的画廊帮忙,偶尔也接些摄影活儿。我去的时候,正赶上他在拍一组残疾人模特的照片,镜头里的人笑得特别灿烂。他说,那是他拍过最有力量的作品。”
钟华的脑海里闪过啊玉的样子。那个总爱穿着破洞牛仔裤,背着相机穿梭在城市角落的男孩,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亮得像星星。大学毕业时,啊玉抱着他说要去深圳闯一闯,要拍出能震撼人心的照片。
“他们……”钟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在一起了?”
苏蔓点了点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嗯,很般配。婉清忙画廊的时候,啊玉就做好饭等她回来;啊玉出去采风,婉清就替他整理照片。我去的那天晚上,他们请我去塞纳河边的小酒馆喝酒,啊玉拿着相机给婉清拍照,拍了整整一卷胶卷,说要把她的样子都装进去。”
钟华望着窗外,阳光渐渐被云层遮住,街道上的行人缩着脖子快步走过。他想起十二年前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在机场给林婉清送行。她拉着他的手说:“钟华,等我在巴黎站稳脚跟,就接你过来。”他当时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距离。
后来他收到过她的三封信。第一封说巴黎的冬天很冷,第二封说画廊遇到了资金困难,第三封只画了一幅小小的绣球花,没有写字。再后来,邮件地址失效,电话也打不通了。他曾无数次想过要去巴黎找她,却总被各种理由耽搁——刚起步的工作,生病的母亲,突如其来的项目……直到某天在整理旧物时,看到那张泛黄的机票,才发现早已过了登机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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