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街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帕子上。赵秀娥忽然想起李太太说的话,以前的姑娘家,会把心事包在帕子里。
她拿起那粒珍珠,对着灯光看,珍珠的背面有个极小的刻痕,像是个“明”字。
四
“这帕子是万历年间的。”博物馆的周老师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方真帕子,“你看这织法,是苏绣里的‘平针绣’,针脚细得能过灯。”
赵秀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周老师用放大镜照帕子的折痕。“您说,这折痕是不是有人特意折的?”
周老师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亮闪闪的:“很有可能。我们馆藏的原件,折痕里也发现过东西,是半粒胭脂,化验出来是当年的‘玫瑰膏’。”她顿了顿,忽然笑了,“你知道吗,这帕子的原主人,据说是当年苏州织造府里的一位绣娘,姓沈,叫沈明月。”
赵秀娥的心猛地一跳:“沈明月?”
“是啊,”周老师翻着手里的档案,“史料里记着,她十五岁进织造府,十七岁那年突然不见了,只留下这方帕子,被当时的知府收了去。”她指着档案里的画像,画上的姑娘梳着双丫髻,眉眼弯弯的,手里正拿着针,案上摆着方月白色的帕子。
赵秀娥看着画像,忽然觉得那姑娘的眼神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腹上有层薄茧,是几十年握针留下的,和画像里姑娘的手竟有几分相似。
周老师把帕子还给她时,忽然说:“这帕子的折法很特别,我们研究了好久都没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秀娥想起自己无意识的折法,忽然说不出话来。她摸着帕子上的折痕,那道磨亮的丝线仿佛有了温度,暖暖的像贴着人的皮肤。
回去的路上,赵秀娥特意绕到老街的尽头,那里有棵几百年的老槐树,树干上挂着块牌子,写着“明代古槐”。她站在树下,看着树影在地上摇晃,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讲的故事,说人要是有解不开的心事,对着老槐树说,树会帮你记着。
风从树梢吹过,沙沙的响,像有人在轻轻说话。赵秀娥摸出那方绢帕,对着树影轻轻说:“沈姑娘,你的心事,是不是也藏在这帕子里?”
帕角又轻轻抖了抖,这次带着点像是回应的颤动。
五
赵秀娥开始在店里摆上些旧物件。先是那个装帕子的木匣子,她用清漆重新刷了一遍,摆在展柜的最上层。后来又从旧货市场淘来个铜制的熏炉,点上艾草香时,烟气袅袅的,倒让店里添了几分古意。
有天下午,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推门进来,指着展柜里的绢帕问:“阿姨,这帕子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啊?”
赵秀娥蹲下来,指着帕子上的缠枝莲:“这叫缠枝莲,代表着生生不息。以前的姑娘,会把想说的话藏在花纹里。”
小姑娘歪着头:“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赵秀娥笑了,想起自己当年对着桃花帕脸红心跳的样子:“有些话,藏在心里,比说出来更甜。”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帕子的折痕:“那这里是不是藏着字?我奶奶给我的手帕,就在折痕里写了我的名字。”
赵秀娥的心一动,她拿起帕子,借着阳光仔细看。这次她清楚地看到,折痕的深处,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两个字,因为被磨得太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等你”。
那天晚上,赵秀娥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着青绿色旗袍的姑娘,坐在窗前绣帕子,手里的针在绢帕上翻飞,绣出一朵朵缠枝莲。窗外有个穿着长衫的年轻公子,正踮着脚往窗里看,手里拿着支玉兰花。
姑娘忽然回过头,对着窗外笑,眼角的弧度像月牙。她把绣好的帕子折起来,折法和赵秀娥的一模一样,最后揣进袖袋里,指尖轻轻按了按,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心事。
赵秀娥想走近些,问问她在等谁,可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眼看着姑娘拿起帕子往门外走,她急得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赵秀娥摸了摸眼角,湿湿的,像是哭过。她走到展柜前,看着那方绢帕,忽然明白了什么。
六
入秋的时候,“锦绣阁”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个褪色的布包。
“赵师傅,”老先生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想请你看看这个。”
布包里是件深蓝色的长衫,领口已经磨破了,袖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老先生指着玉兰花瓣:“这是我母亲绣的,她说当年有位姑娘送了她一方帕子,上面的花纹就是这样的。”
赵秀娥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您母亲……还记得那位姑娘的名字吗?”
老先生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月……对了,叫沈明月!我母亲说,那位沈姑娘当年在织造府里,和我外公订了亲,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只留下一方帕子,说要等外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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