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那道幽蓝的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灵台发颤。
她几乎是本能地攥紧黎玄澈的手腕往后带，玄色广袖扫过石砖时带起细碎的冰碴。
"退三步。"她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虚空划出淡金法诀，青、赤、黄、白、黑五色灵光从五指尖迸发，在两人身周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黎玄澈被她拽得踉跄半步，却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里未消的月牙形掐痕——方才看影像时她太用力，此刻那处皮肤正泛着病态的白。
冰雕的裂响就是在这时炸开的。
咔嚓——
像是冬夜屋檐坠下的冰棱，又像是千年玄冰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重量。
慕星黎抬头的瞬间，看见那座裹着冰晶的神像正从脖颈处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碎冰簌簌坠落，露出下方银甲的寒光。
待最后一片冰晶落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位身披银鳞甲的女子，面容被一层薄雾似的光笼罩着，唯见一双眼睛如寒潭深雪，眼尾缀着细小的白璃坠子，随着她抬首的动作轻轻摇晃。
"九尾之后，你终于来了。"她开口时，声音像两块冰玉相击，清冽中带着几分空茫，"我是白璃守灵人，千年前白璃族最后的幸存者。"
慕星黎的呼吸一滞。
她能感觉到掌心黎玄澈的手指微微收紧，像在确认她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白璃守灵人话音刚落，她便听见黎玄澈极轻地"嗯"了一声，是那种胸有成竹的应和，仿佛早有预料。
"冥渊之门从未被完全封死。"守灵人的目光扫过慕星黎心口的命契红痕，又落在黎玄澈锁骨处的金印上，"当年九尾以血脉设命契，白璃以全族心魂为引，本可将冥渊锁入轮回海万年。
可有人贪求长生，在封印最薄弱时捅了一刀——"她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比冰棱更冷，"凌霄仙尊，对吧？"
慕星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她被养父慕华安推入血池时，最后听见的就是"凌霄仙尊有令"；后来她在乱葬岗啃食腐草苟活，总听见修士们议论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尊如何斩妖除魔。
此刻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轰然相撞，震得她几乎站不稳。
黎玄澈及时托住她后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像一根定海神针。
"要验证你的身份。"守灵人抬手，石壁上突然浮出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雾，"用你的命契珠，激活九尾镜。"
慕星黎的指尖刚触到镜身，便有灼痛从命契珠传来。
她想起方才影像里老者说的"命契之源在命契之人神魂深处"，又想起黎玄澈方才说"我听见了"——原来这命契从来不是单向的。
她侧头看他，黎玄澈正垂眸盯着镜面，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看不出情绪。
"阿黎。"他忽然低唤，拇指蹭过她手背，"我在。"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将命契珠按在镜心。
青铜镜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灰雾被冲散的刹那，她眉心传来灼烧般的热意——一道金色纹路从眉心蔓延至额角，形状竟与石壁浮雕上九尾狐王的印记分毫不差。
黎玄澈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他伸手抚过她额间的金纹，指腹发颤："原来...你是王裔。"
守灵人眼中的雾霭散了些，她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枚冰晶碎片，递到慕星黎面前："这是白璃之心的残片。
它能助你唤醒九尾神火，但..."她的声音忽然沉下去，"你需要承受白璃之泪的试炼——那是我族全灭时凝结的怨气，会引你入幻。"
慕星黎接过冰晶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直窜天灵盖。
她咬得舌尖发痛，眼前却已浮现出血色战场。
那是千年之前的轮回海畔。
她看见黎玄澈——不，是更年轻的他，玄色战袍被血浸透，手中长剑挑开最后一道冥渊鬼雾。
对面立着个穿月白仙尊袍的男子，腰间玉佩上刻着凌霄二字，面容与前世那个道貌岸然的仙尊重合。
"玄澈，你我本可共享长生。"凌霄仙尊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守着这破封印有什么好？
不过是和那些蝼蚁同归于尽罢了。"
"神族血脉，守的是天地公道。"年轻的黎玄澈抹去嘴角血迹，剑指凌霄咽喉，"你既入冥渊，便该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幻境在剑刃相交的脆响中碎裂。
慕星黎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黎玄澈，他的眉眼与幻境中那个持剑的少年重叠，连眼底的冷意都如出一辙。
"原来..."她喉咙发紧，"你们早就认识...而且，不是朋友。"
黎玄澈没有说话。
他抬手抹去她额角的冷汗，指腹在她眉心的金纹上轻轻一按，像是要将某种情绪按进骨髓里。
遗迹深处的风卷着松脂香吹进来，吹得他玄色发带猎猎作响，也吹开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有未说尽的往事，有被封印千年的恩怨，还有对眼前人的无尽疼惜。
慕星黎望着他，忽然觉得掌心的冰晶碎片不再那么冷了。
她握紧他的手，指节发白，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告诉我，师尊。"她望着他喉结滚动的模样，"关于凌霄仙尊，关于千年前的真相...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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