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进领口的瞬间，慕星黎打了个寒颤。
她的靴底在雪地上碾出深痕，每一步都像拖着灌了铅的铁砣——黎玄澈的分量比她记忆中重了几分，许是因为他染血的外袍吸饱了雪水。
"阿黎。"背上的人突然低唤，气息扫过她耳后，带着灼烧般的温度，"冥渊的追踪术被雪雾搅乱了。"
她脚步微顿。
方才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寒气息确实淡了，像被风卷走的灰。
可她不敢停，直到行至一处背风的断崖下，枯树虬结的枝桠在头顶织出片勉强遮雪的穹顶，这才缓缓蹲下，将黎玄澈轻靠在树根上。
指尖触到他胸口的血渍时，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那血早该凝了的，此刻却仍带着黏腻的温热——是白璃之火的余威还在啃噬他的生机。
"我调息片刻。"她扯下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两枚疗伤丹塞进他掌心，"你...先服下。"
黎玄澈却反手扣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玉："你更需要。"
慕星黎张了张嘴，最终没反驳。
她席地而坐，背对着他闭目凝神。
可当灵力在经脉里游走时，她猛地睁眼——五行灵力竟如流入漏勺的水，刚汇聚成小潭便散作星芒。
更诡异的是，丹田处的命契珠正发烫，隔着皮肉都能感到那股热度在往骨髓里钻，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契约线，从她体内往黎玄澈那边涌。
"怎么了？"黎玄澈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灵力恢复慢。"她按住丹田，指节发白，"命契珠...在回溯。"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打了个旋。
慕星黎鼻尖微动，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金铁气——不是冥渊的腐臭，倒像...上古阵法启动前的灵气震荡。
她霍然起身，目光扫过百米外的山崖。
那里的积雪泛着不自然的青灰，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着。
"跟我来。"她弯腰将黎玄澈重新背起，"山崖下有波动。"
黎玄澈没有多问，只是将手臂环紧她脖颈。
两人踩着深雪逼近山崖时，慕星黎看清了——积雪下隐着道石门，约摸两人高，表面的冰壳裂开蛛网纹，露出刻在石上的图腾：九尾狐尾缠绕着半块菱形白璃，狐眼与璃心处各嵌着颗暗红晶砂，在雪光下泛着血锈色。
"神族的封禁。"黎玄澈的声音贴着她耳侧，"用血脉和本命血双重封印。"
慕星黎喉结动了动。
她前世从未见过这般阵纹，可此刻指尖却不受控地抚上狐眼的晶砂——那纹路像刻在她骨血里的地图。
她咬破指尖，血珠刚触到晶砂，石门便发出沉闷的轰鸣。
积雪簌簌坠落，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混着霉味的冷风裹着松脂香涌了上来。
"小心。"黎玄澈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古遗迹多陷阱。"
石阶潮湿，每走一步都有回声撞在石壁上。
慕星黎的瞳孔适应了黑暗后，这才看清两侧墙壁——上面刻满浮雕，最醒目的是九尾狐族与白璃族并肩作战的画面：狐族甩动银尾卷起飓风，白璃族手持菱形法器引动天雷，共同劈向云端的黑色巨影。
"千幻的典籍里没提过白璃族。"她声音发闷，"连我觉醒血脉时，族老们也只说...我们是最后一支九尾后裔。"
黎玄澈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她肩头："或许被刻意抹去了。"
话音刚落，她丹田处的命契珠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慕星黎眼前一花，石壁上的浮雕竟像活了过来，光影交织间，浮现出个穿玄色狐裘的老者。
他的耳尖缀着白璃坠子，与黎玄澈此刻垂落的银饰有七分相似。
"若你见此影像，说明九尾血脉已觉醒。"老者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白璃与九尾同出神族，本是守护轮回海的双生族。
千年灾劫时，白璃族长为封魔主，以心为引自毁全族；九尾则耗尽血脉设下命契，将灾劫锁入轮回。"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苏烬最后那句"换我断后"，想起他腰间半块白璃碎片——原来不是巧合。
"如今灾劫将醒。"老者的影像开始模糊，"要终结轮回，需得白璃之心与命契之源。
前者在轮回海眼，后者...在你命契之人的神魂深处。"
"等等！"慕星黎向前一步，却撞碎了光影，"白璃之心在哪？
苏烬他——"
"阿黎。"
身后传来低唤。
她转身时，正撞进黎玄澈的目光里。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玄色外袍半敞，露出锁骨处淡金的命契印记——与她心口的红痕如出一辙。
他抬手抚上她脸颊，指腹还带着方才探脉时的温度："我醒了。"
"你该躺着。"她声音发颤，抓住他手腕往自己颈侧带，"我没事，真的。"
黎玄澈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他心跳有力，震得她掌心发麻："我听见了。"他说，"关于白璃，关于轮回。"
两人对视的瞬间，慕星黎从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双眼尾泛红的模样，像极了他当年在寒潭边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
风从遗迹深处吹来，卷着松脂香里混进了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阿黎。"黎玄澈突然侧头，目光穿透黑暗看向更深处，"你觉不觉得...有什么在看我们？"
慕星黎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最里侧的石壁前立着座冰雕——是个穿白璃甲的男子，面容被冰晶覆盖，却有只眼睛裂开了道细缝，幽蓝的光从缝里漏出来，像极了雪夜里狼的眼睛。
她下意识攥紧黎玄澈的手，后退半步。
那道光却突然凝住，仿佛也在审视这两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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