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认了吧。”大师兄从后面抱住他,声音哽咽,“陈家这是铁了心了,我们斗不过的……”
“斗不过也要斗!”周砚挣扎着,衬衫被扯得歪斜,“我爷爷教我们‘铁山靠’,不是让我们遇到事就缩脖子的!”
祠堂里的争吵惊动了街坊,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叹气,有人议论,更多的是看笑话的眼神。
“年轻人不懂事啊,放着陈家的好姑娘不要……”
“就是,陈家是什么人家?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亲事……”
“不守规矩,迟早要吃亏的……”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周砚耳朵里。他看着醒狮队的锣鼓越敲越远,看着陈阿妹通红的眼睛,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股支撑着他的力气,正在一点点被抽干。
陈家老太太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碾压一切的威严:“阿砚,我知道你觉得爱情金贵。但我活了八十多年,见过太多海誓山盟,最后都败给了柴米油盐。佩珊是个好姑娘,对你是真心的,日子过久了,什么感情都能处出来。”
她抬手,颤巍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奶奶一句劝,认了这门亲。陈家不会亏待你,武馆能保住,你爹脸上有光,将来生儿育女,承继你爷爷的拳谱,这才是正途。”
周砚看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那只手曾无数次给陈阿妹递过糖,也曾在族老会上一锤定音。他知道,她说的是大多数人走的路,安稳,妥帖,符合所有人眼里的“规矩”。
可他一闭上眼,就是梁盼娣在练功房里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剑穗上,她练“野马分鬃”时认真的侧脸,她捏着“缠”字玉佩时,指尖微微的颤抖。
那些画面,比祠堂的规矩烫,比武馆的牌匾重,比所有人的议论都更清晰。
他猛地推开大师兄,挣脱陈家叔伯的拉扯,朝着醒狮队消失的方向跑去。鞋跑掉了一只,脚踩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疼得钻心,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住,不知道能不能斗过陈家的势力,甚至不知道这样坚持下去,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但他知道,他不能认。
因为他答应过梁盼娣,要回去的。
因为有些东西,比规矩重,比脸面重,比命还重。
比如,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比如,那个站在练功房里,等着他回去切磋的姑娘。
周砚光着一只脚,在巷口追上了醒狮队。锣鼓声戛然而止,举幡子的人愣在原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手里的“百年好合”幡子晃了晃。
“都停下!”周砚吼了一声,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围观看热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连敲锣的师傅都停了手。
陈阿妹站在醒狮队后面,看着他沾着泥土的脚,眼圈又红了。
周砚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围观的街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那些眼神里的好奇、嘲讽、同情,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却奇异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大伙听我说!”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我知道,陈家和周家的婚事,在你们眼里就像祠堂的柱子一样,天经地义。‘斩鸡头’的誓、‘出花园’的礼、‘过大礼’的规矩,我都懂!”
他指了指巷口那张贴着的誓约红纸:“光绪年间的规矩,管得了光绪年间的人,管不了现在的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捆一辈子的!”
人群里起了骚动,有人忍不住插嘴:“阿砚,话不能这么说!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砚打断他,目光灼灼,“我跟佩珊是从小定了亲,可那是长辈们的想法,不是我们的!我从小把她当妹妹,给她买糖吃,教她扎马步,是因为她是我师妹,不是因为她是我将来的媳妇!”
他看向陈阿妹,眼神里有愧疚,却更坚定:“佩珊,我知道你委屈。你是陈家的掌上明珠,值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而不是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我。如果硬是跟你结婚,对你公平吗?你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一个空有‘周家女婿’名头的躯壳!”
陈阿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那我问你,”周砚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像锤子敲在人心上,“你要的是那个陪你吃双皮奶、看醒狮的阿砚哥,还是那个心里想着别人、夜里睡不安稳的周砚?这样的婚姻,你要吗?”
陈阿妹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会对她笑、会护着她的阿砚哥,可她从未想过,那个阿砚哥心里,早就装不下她了。
周砚转过头,再次面对人群:“悔婚的规矩,我比谁都清楚!‘开祠堂’、‘罚香火钱’、‘祖宗牌位挪出祠堂’,这些我都认!陈家的恩情,我周砚记着,武馆的地皮,我砸锅卖铁也会赎回来,绝不会让周家欠着陈家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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