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慢慢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却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姜八能笑了,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牙:“咋?怕我打不过狗?”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胳膊上贴了贴,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在寻找唯一的庇护。
日子一天天过,姜八能走到哪儿都带着她。讨到热乎的粥,先给她舀大半碗;遇到下雨,把破伞往她那边多倾斜些;谁要是敢笑话她是哑巴,他能撸起袖子跟人打一架,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得让对方先认错。
有次他跟人争地盘动了手,被推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出个血口子。小姑娘吓得扑过去,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擦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哭啥?”姜八能咧嘴笑,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却疼得嘶了一声,“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还能笑嘛。”
小姑娘看着他头上的血,哭得更凶了,忽然伸出小手,笨拙地捂住他的伤口,像是这样就能止住血。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那是她藏了太久的母语,混着眼泪和恐惧,几乎不成调。
姜八能没听懂,只当她是急坏了,忍着疼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啊,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不知道,这破碎的音节里,藏着她最绝望的祈求——别有事,求求你。
她也不知道,姜八能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孩子的眉眼不像本地娃,偶尔夜里做梦,会发出奇怪的呓语。但他从没想过要追问,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可怜的小哑巴,是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妹妹,跟那些报纸上、大人们嘴里说的“日本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小姑娘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姜八能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她,跑遍了半个城,给人磕头作揖,才讨来半副草药。
药熬好了,很苦。姜八能捏着她的鼻子,一点点把药汁灌进去。小姑娘呛得咳嗽,眼泪直流,却没挣扎。等灌完药,姜八能从怀里掏出块冰糖,塞到她嘴里:“含着,就不苦了。”
冰糖的甜味慢慢化开,小姑娘咂了咂嘴,在他怀里渐渐睡熟了。姜八能抱着她坐在草堆上,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心里头忽然有了个念头:等开春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种点东西,带着这小哑巴,好好活下去。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她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还在做噩梦。姜八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娃娃似的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而怀里的小姑娘,在梦里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母亲正坐在榻榻米上,给她梳着辫子,嘴里哼着同样温柔的调子。她在梦里咧开嘴笑了,眼角却滑下一滴泪,落在姜八能的衣襟上,很快结成了小小的冰晶。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不能认,可这份被护着的暖,却像雪地里的炭火,让她在不敢言说的黑暗里,偷偷攒起了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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