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如同一双轻柔的手,裹挟着咸腥的味道,轻轻地拂过那座新砌的灶台。灶台上,一锅热气腾腾的剑鱼汤正在欢快地翻滚着,乳白色的汤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叶红绡静静地站在灶台前,凝视着那锅沸腾的剑鱼汤。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锁定在那汤面上。突然,那原本分散的油星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开始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奇异的星图。
这幅星图在汤面上清晰地显现出来,仿佛是一幅海底的地图。而在这星图的中心,竟然映出了十二座青铜碑的倒影。这些青铜碑深埋在海底,是叶红绡从未见过的景象。
正当叶红绡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叶姑姑,盐罐空了。”
叶红绡转过头,看到小满抱着一个陶罐,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小满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随着她的动作,银镯不时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小满走到灶台前,伸出小手,想要搅动一下汤勺。就在她的手碰到汤勺的瞬间,那原本平静的汤中星图突然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剧烈地扭曲起来。
眨眼之间,那星图竟变成了八十年前的一场海祭场景。海面上波涛汹涌,一艘巨大的船只在风浪中艰难前行。船上,人们身着盛装,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
叶红绡的眼睛猛地瞪大,她的巫瞳泛起了一层鎏金的光晕。她死死地盯着那汤中的景象,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往汤里加了什么?”
"陆叔公给的雾灵丹呀。"小满笑嘻嘻摊开掌心,半枚丹药正在融化,"他说这样熬汤能看见..."话音未落,锅底突然传来剑刃相击的铮鸣,惊蛰剑自动出鞘悬在灶台上方。
苏璃的残影从剑柄龙纹中浮现:"红绡,看火候!"丹火顺着她的指引灼烧锅底,沸腾的鱼汤突然凝成冰晶。冰面下浮现出青帝残躯,三百根混沌锁链穿透的部位正渗出鎏金血液。
"师尊当年将三尸毒封在惊蛰剑内。"陆青崖的声音混在蒸汽中传来。灶膛里的柴火突然暴长,枯枝纹理间浮现思过崖剑痕,"你每用此剑斩尸,就是在帮祂脱困。"
叶红绡挥剑劈开冰层,剑气却穿透灶台击中海滩。重建的晒盐场突然龟裂,地缝中伸出青铜手臂,掌心托着的血玉襁褓里传出婴儿啼哭。
小满突然捂住耳朵:"他们在叫我回去!"孩童腕间银镯寸寸碎裂,露出手臂内侧新生的潮汐剑痕。叶红绡的巫血不受控地渗入剑痕,在沙滩上绘出完整的归墟舆图。
"原来你才是阵眼。"叶红绡剑指舆图中央的星位,"青帝将最后一道轮回刻在了..."
"刻在了家常便饭里。"陆青崖的虚影从炊烟中凝实,手中枯枝串着烤焦的剑鱼,"当年师尊证道失败,将三尸毒分藏在潮生村三百道菜肴中。"他弹指将鱼骨射入舆图,缺失的阵眼突然补全。
海底传来镜面破碎的脆响,十二座青铜碑破浪而出。碑文上的孩童涂鸦活过来般跃入现实,正在补网的渔娘阿阮突然僵住,手中梭子化作混沌剑气刺向小满。
"小心!"苏璃残魂卷起丹火格挡。剑气穿透火墙的刹那,小满臂上的潮汐剑痕突然暴长,将剑气吞噬殆尽。孩童瞳孔分裂成双重星海:"叶姑姑,菜要凉了。"
叶红绡福至心灵地舀起鱼汤泼向青铜碑。汤汁触及碑文的瞬间,整片海域的盐晶升华成雾。雾中浮现青帝临终场景——白发老者正将惊蛰剑插入自己心口,血水化作潮生村第一缕炊烟。
"所谓斩三尸,不过是..."陆青崖的虚影开始消散,"...把毒酿成酒。"他最后的传音混入汤勺与铁锅的碰撞声,惊蛰剑突然坠入锅中,将鱼汤染成鎏金色。
小满忽然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嘴角淌下的汤汁凝成剑形:"好咸!"孩童的嬉笑中,重建的潮生村屋舍同时洞开门窗,每户灶台都腾起相同的鎏金炊烟。
海底剑渊在此刻彻底显现,三百道炊烟凝成锁链缠住青帝残躯。叶红绡看见自己婴儿时期的倒影正在残躯心口挥剑,每一式都是陆青崖教她的潮汐剑诀。
"红绡,该起锅了。"苏璃的残魂彻底融入惊蛰剑,剑身嗡鸣,龙纹瞳孔中映出终极真相——潮生村轮回的本质,是将三尸毒在三百世人间烟火中淬炼成剑魄。
当最后一道炊烟锁链扣紧时,小满忽然跃上最高的浪头。他的身影在波涛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然而,他却毫不在意,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的笑容。
孩童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半枚雾灵丹正在燃烧,微弱的火光在风雨中摇曳。他高声喊道:"叶姑姑,给我刻上生辰吧!"声音在海浪的咆哮中显得格外渺小,但却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惊蛰剑如同一道闪电,穿透雾灵丹的刹那,整片海域的时间突然倒流。叶红绡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她看见八十年前的自己从青铜棺爬出,手中握着的不是枯枝,而是半柄惊蛰残剑。
盲眼婆婆编织的渔网在此刻显现真容,网眼间闪烁的皆是轮回的节点。那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如今都清晰地展现在叶红绡眼前,她终于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轮回。
"炊烟不息,剑鸣不止……"陆青崖最后的叹息消散时,重建的潮生村飘起细雨。雨滴打在屋顶的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惊蛰剑的余音。
小满蹲在灶台前吹火,火焰舔舐着锅底,映红了他的脸庞。腕间新生的银镯在雨幕中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与惊蛰剑鸣合奏成新的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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